卫蓁回到案几边坐下,将竹简搁在案上。
“在下先前与公主相处,看公主总是拘谨,还以为公主不喜与我往来,却也没料到公主也有情切义重一面。”
檐下清风徐来,卫蓁缓缓抬起头,碎发擦过她清澈的眸子。
卫蓁道:“七殿下说笑,我敬重殿下,只是与您不熟,才拘束了点。”
姬渊笑着揭过这个话题:“我看公主给将军写信,想必是思念将军,只是公主好像不怎么给将军写信,将军倒是时日半个月便送一封信来。”
卫蓁嗯了一声,“我不想叫我的信打扰到他,让他在战场上分心。”
姬渊抿了一口茶,笑道:“公主与将军当真是两情相悦。有言道是,‘但为情故,上下求索’,昔年姬琴公主奔逃出宫,舍弃一切,心甘情愿追随祁将军,若是换作公主,当日大王逼迫公主与祁少将军离开,公主会不会抛却一切?”
卫蓁微微一愣。
对面男子幽湛的眸子犹如深渊,令人琢磨不透。
“公主能为了情爱会牺牲多少呢,是高贵的身份,是前半辈子拼命得来的一切,再或者说是,生命?”
茶水升腾,水雾弥漫,雨水从窗外飘进来打在他们的身上。
卫蓁其实不太喜欢与外人谈自己的私事。
姬渊从对面推来一盏茶,送到她面前,“才煮好的,公主尝一尝。”
卫蓁回答:“我不知道。”
姬渊抬起头:“公主不知?”
卫蓁喃声道:“身份地位、从前得到的一切,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或许可以丢弃,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为了心仪之人,必须献出自己的生命,我想对方未必愿意另一方受苦……”
她想到那一夜,猛熊朝她扑来,祁宴义无反顾挡在她面前。
有些事是出于本能,感情之中下意识使然,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若问卫蓁面临同样的情形,知晓祁宴遇险,她是否会去救……
卫蓁道:“真到了面对选择之时,我自然能作出抉择。”
姬渊抿了一口茶:“是,情之所起,俱是出于本能。在下有一事想问公主,不知公主能否为在下指点迷津?”
“殿下请说。”
“若是一对男女,于年少之时,由父母之命定下婚事,女方却爱慕上另一人,在此事上那男子当如何开解自己?”
卫蓁握紧了手中茶盏,姬渊口中的女子,是指魏公主吗?
“殿下口中的女子,可知二人婚约?”
姬渊道:“她不知。若你遇到如此情形,你会如何做?”
此事,卫蓁也的确深有体会。她与景恒的婚约不正是如此吗?
卫蓁道:“婚事本是父母之命,若另一方心有所属,当真情深,我为何要介入他们,不若便退出,强硬与那男子凑成一对,反倒夫妻失和,未必能有多幸福。”
姬渊笑了笑:“公主太过赤忱,也实在纯粹,仅仅出于情爱,便可做出让步,可婚约牵涉甚大,盘根错节,情爱只是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若遇上这般情况——”
他顿了顿:“哪怕那女子心有所属,我亦不会退让。”
他抬起茶盏送到嘴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微深,卫蓁有些看不懂他。
“那殿下会如何做?”她轻声问。
姬渊摇了摇头,不语。这便是不打算告诉她。
他提醒道:“雨小了。”
卫蓁看一眼窗外,“那我也不打扰殿下办公了。”
姬渊含笑看着她的离去,嘴角笑意渐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