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颐长身而立,等到檐铃被风吹响,他才沉声道:“我不会伤你们。”
“你们只要待在府里就好。”
大家当然不信。嘴里没被塞布条,一时破口大骂。你一句我一句,无非是骂辜负了大家的信任,背叛了真心待他的所有人。
骂得最狠的,不是汉子女使,而是两位婆子。她们俩算是仆从堆里最了解敬亭颐的人,知道假大空的话骂不进敬亭颐的心,于是将话头引到浮云卿身上。
禅婆子立眉瞪眼,往前挺着身,像只被烫得半熟的虾。
“驸马?呸,我看你是德不配位!等公主醒了,你就等着被休罢!你做建朝以来第一个被妻子休的男郎,这次让你青史留名。”
麦婆子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可仍竭力挣扎,冲着敬亭颐发泄怨怼。
“公主最恨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你要让她恨你吗?”
然而就算差点磨破嘴皮子,也没能让敬亭颐收手,反倒见他愈发冷漠,脸阴得能拧出几桶水。
他不在意外人如何评价,哪怕骂他爹娘,骂他祖宗十八辈,他都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可笑。
他在乎的那个人,安静乖巧地躺在床榻里。骂就骂罢,反正他不会收手。
他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院外风起云涌,院内风平浪静的生活过了两日。
当晚浮云卿就醒了过来。她的脑子装不下太多事,偏偏那些大事小事都爱往脑里跑。
一会儿爱,一会儿恨,一会儿无奈……
欹在床边想事时,侧犯端着桕烛盏走进屋,开口问:“公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暗黄的烛光一晃一晃,顺着床幔往上爬,爬到浮云卿紧皱的眉间,快要把她从头烧到尾。
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浮云卿拢紧被褥,拍拍身侧的褥子,叫侧犯坐到她身旁。
她给侧犯分析一番局势,又开口说:“遇上他,就别想正面反抗囖。他的脾性我了解,吃软不吃硬。你若硬要硬碰硬,到最后只会把自己给折进去,得不偿失。不过咱们可以背地里动心思。我想,表面待他如常,背地里与禁中联系。”
好方法,公主真是绝顶聪明。侧犯朝浮云卿竖起一个大拇指,旋即问:“待他如常,是怎么如常?背地里与禁中取得联系,可该怎么联系?”
听过侧犯这番话,浮云卿尴尬地笑了笑,“放心,我了解他。对付他这事,交给我。你们呢,就找准时机,趁军兵松懈,溜出府,打探打探外面的情况。再悄摸溜回来,待我整理好所有情况,我自会去禁中一趟。”
她拍着胸脯,坚定地说道:“我从没做过信心十足的决定,可在对付敬亭颐这件事上,从没失过手。”
她可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这十六年,别的没学会,偏偏学会了拿捏各种人的心思。
心底有种声音,越来越响。
敬亭颐在虚张声势,他根本不会反。所以她不恨他,看他过得如履薄冰,做了一场又一场戏,她只觉得心疼。
唯一未知的事是,从虚张声势地反到光明正大地不反,在这个过程里,他要塞进些什么事件,才能使各方都信服。
这两日,她所谓的待他如常,是一遍遍地质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疑惑,不解,慌乱,这是她该有的正常反应。
要真比起谁做的戏真,浮云卿不输任何人。敬亭颐做戏,那好,她也做戏,看看谁先站不住脚。
不曾想,第二日晚,她露出了马脚,敬亭颐也难得慌乱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