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墨的声音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一如方才破开漆黑的火,奚茴此刻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传来剧烈的跳动声,一阵一阵,几乎要击痛她的胸腔。
奚茴在凌风渡中崩溃太久,四肢还是麻木酸软的,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扶着草地勉强站了起来,顺着目光所及去费力奔走。
那一粒荧荧之光便跟随在她的身边,凡是她所到之处,脚下便是初踏上去微凉柔软的草坪。
“你在哪儿?影子哥哥!”奚茴问完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了引魂铃,还好岑碧青只是拿走了谢灵峙给她的明晶玉佩,并未夺走她身上的引魂铃。
他们都知道奚茴从未通过引魂试会,她没有属于自己的鬼使,自然猜不到她的引魂铃中还藏着一缕魂。
引魂铃呈暗红色,奚茴摇了两下,能感受到铃铛撞击的微微震颤,却依旧听不到丝毫声响。
那漂浮在她身侧的光芒却如有感应,立时飞到了她的身后,光芒越发明亮,将周围几丈内的草坪都照了出来。奚茴定定地看向自己落在草坪上的影子,那影子逐渐拉长,从她脚下而生,化作一个肩宽高大的男子,影子中的他无风而动衣袂,如烟似雾,一切都好像幻觉般不真切。
奚茴用力捏紧拳头,指甲刺着手心,所见不是假的。
她当真很高兴,因为影子是她所遇见的第一个还未骗她的人,他或许将来也会与其他人一样对她说谎,可至少目前为止,尚值得信任。
“影子哥哥!”奚茴已经被关许久,每一刻都如坠深海般窒息,难得见光,又难得有人可以说话,她本能地想要与他凑近,便干脆坐在地上。
影子还是站立拉长的。
奚茴伸手轻轻触碰了草坪,碰到微凉的草叶尖,也像是碰到了云之墨几乎及地的长发发尾,一缕缕,一丝丝,如野草绕上了奚茴的指尖,可又没有。
“这些光,是你招来的吗?”奚茴的声音放轻了许多,她才激动过,现下失力,说话也软软糯糯的,带着些似呢喃的鼻音。
“是。”云之墨的目光从她的脸,挪到了她把玩小草的手指上,小姑娘皮肤白,可手脚都脏了。
“谢谢你啊,若非有你,时间一长我一定得在这里熬疯了。”奚茴揉了揉发痒的鼻尖,低声道:“我进来之前就看见有个师兄好像疯了。”
小姑娘的一声谢倒是叫云之墨微微挑眉,他才不会说他就这么看着她神神叨叨了七日。
“对了!你能在凌风渡中招来光,是不是能救我出去啊?”奚茴抬起眼眸,亮晶晶地盯着影子,霎时与云之墨对上了视线,就好像能透过那片黑漆漆望见他一样。
云之墨道:“不能。”
奚茴有些丧气,却没气馁,很快便打起精神来,颇为不甘地揪了一下小草道:“没关系,有光就已经很好了,我能听见声音,还能看见,甚至能与你说话,想来十年也不算难熬……等我十年后离开凌风渡,走之前一定要一把火烧了行云州,最先烧那个嵘石宫!”
便是嵘石宫的长沣长老要把她关凌风渡幽禁的。
“你又如何知道,我一定会在这里陪你十年?”云之墨的声音很轻。
他在问完这话后,奚茴便沉默了。
光芒之下,少女睁圆了凤眼,许久之后眨了两下,她又轻声道:“那你走的时候别和我说啊。”
“你为何不问我还能陪你多久?又为何让我不告而别?”云之墨有些奇怪,她在乎的是他打不打招呼?
“不问比较好,问了你若说一个月,我便会在这一个月内坐立难安,每日倒数你离开的时间,与即将重新面临黑暗的恐慌。”奚茴抿嘴:“你若不告而别,我还能安慰自己反正此地感受不到时间,你只是睡了一觉,很快醒来便能再见,留个念想。”
总好过无望。
小姑娘比云之墨以为的要透彻一些。
奚茴说完又是一阵沉默,她轻轻眨眼,看见面前欣长的影子逐渐缩小,她心下一紧,还以为云之墨现在就要走了,连忙开口:“影子哥哥……你要走了吗?”
云之墨没走,他只是离小姑娘近一些,故而影子蹲下,从光的角度来看,他们几乎齐平。
他透过影子看向了奚茴,看见她紧张地捏紧了膝盖上的衣料,咬着下唇眼也不眨地盯着影子。几息之后,云之墨又问:“怎么不说些好话来听听?我记得你想离开问天峰下的封印之地时,很会卖乖博同情。”
奚茴闻言,脸上先是苍白,又渐渐透出些许薄红来。
她惊讶,原来他都知道,那他还化身一尾红鱼,带她离开了封印之地……
“我卖乖博同情,说些好话给你听,你就会留下来陪我吗?”奚茴问。
她虽年幼,却深知生存之道,像她这般无依无靠的人便要着重先考虑自己,若她是影子,绝不会因为几句动听的好话留在凌风渡陪着一个才不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当初他将她带出渡厄崖下或许是因为看她可怜,顺势而为,但长达十年的幽禁非凡人所能承受,更何况……他与她不同,他是自由身。
奚茴问完,心下就已经安慰了自己,影子不答应才是对的,他若答应,不是有利所图,便是个傻鬼。
不抱期望,才不会有失望。
云之墨却似与她玩笑般道:-->>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