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师欲言又止,倒也没反驳。
“既如此,”太子的神色渐渐正经了起来,沉吟片刻,却是转头与张成济道,“孤记得,成济在江南府的时候,曾做过乌镇的司吏,于审查案情一道也有几分经验?”
张成济立时明白了太子的未尽之意,脸色微变,只审慎道:“承蒙殿下抬爱,昔时微臣客居江南,身无长物,遂自荐入县衙为一小吏,至于审查案件,亦不过是依章办事、循旧例而判,当不得‘经验’二字,远不如杜大人纯属。”
“不,此案你最合适,”却正是因为杜雎时任大理寺卿,太子反不欲让杜璞瑜在其中牵扯太深,只吩咐张成济道,“孤与你一道手谕,劳你为孤奔走一趟,至大理寺将此案清查一二。”
张成济默了默,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却仍忍不住道:“微臣愚钝,不知殿下所谓的‘清查’,最后是想要怎样一个‘内情’?”
太子不答,只转而望向边上亭亭立着的官师。
张成济便也依着太子一般望了过去。
官师却是仍还有些愣神。
——她今日入殿一看到张成济时便暗叹一句天助我也,知今日时运不差,但也没成想事情竟然能顺利到这般地步!
见二人都望来,官师忙收敛心神,只道:“殿下既谓‘清查’,那自是将案情彻查一清,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张成济细细琢磨着这句“该是如何、便是如何”,眉毛微微一扬,却是直言相问:“那不知侯夫人那边可好商量?”
官师不由笑了。
“既太子殿下亲自出面过问案情,想必母亲会审慎再三,三思而行,”官师微微福身一礼以示谢意,只道,“这便是臣女今日冒昧前来相求的本心了。”
——前世母亲捞熊茂典的手段,有些合法却不合情理,诸如那两万两赎罪银,但还有些是既不合法更不合情理的,也是因为此,顺宗最后各打五十大板,才会复与了熊茂典廷杖五十,而太子出面、东宫过问,想必能叫熊氏警醒些许,不至于把手伸得太长、事做的太过。
而从这一着上,东宫太子确是比中宫皇后还要更适合出面的那个,毕竟大官氏至少与熊氏有姑嫂之谊,许多事情就算知道了也碍于为即墨侯府后宅安宁计,不得不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震慑效果,不如太子远矣。
但这只是官师今日不得不来东宫的理由中,最为微不足道的那个。
“更何况,太子殿下如此爱重张大人,想来张大人高才,定能将此案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官师微微笑着望向张成济,意味深长道,“臣女今日在此就先谢过大人了。”
——张成济,顺宗朝十三年进士,初为翰林院编修,后投入东宫为太子侍读,十四年五月升给事中,八月平调至户部为仓部郎中,十五年六月升为户部侍郎,在顺宗十六年的宣同府一战中,给即墨侯和胶东军找了不少麻烦、卡了不少粮草、拖了不少后腿。
后来即墨侯父子战死,胶东军生乱,诛杀首恶田宽,田氏一族被一径清洗,张成济也于府内自戕而亡,确是铁板钉钉的田党无疑了。
前时或不觉,而今回头看,上一世也大概就这时候,张成济与田氏一族勾结到一处、沆瀣一气,借着熊茂典过失杀人案的余波生事,最后双方各取所需,各得所求。
——案子本身和案子背后之人,官师总得要设法解决一个,既如此,倒不如试试看让后者去解决前者,又能作出个怎样的解呢?
官师实在是非常好奇张成济的答案。
而张成济也没有让官师等太久,不过三五日,便有东宫宫人寻至含章殿与官师密语,只道案件有眉目了。
连官师都不由有些纳罕事情进展之迅疾。
坦白讲,官师并不拿不准张成济昔年背弃东宫暗投田党的具体时日,但只要张成济现来亲审了这个案子,那么结果无非两种:一是张成济早已先投田党,而田党也愿意为了保一个张成济而放弃再借熊茂典案生事,那么官师便解了当前的迫在眉睫之难。
二是张成济未投田党,或者虽已投田党,但田党却并不愿单单为了一个他而放弃前番诸多布置,那么或主动、或被动,张成济都生生成了田党的一枚弃子。
——需知上一世熊茂典案重审后,前番经手的亲审者,是直接被罢官下狱了的。
无论是解眼前之急还是断田党一臂,对官师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所以她愿意克制自己的逃避,主动去东宫赌一把。
但事情进展得这般顺利,还是叫官师暗暗心惊,忍不住探问:“可是另有新线索?”
来人正是当日一并在文华阁内的东宫女官邹沛儿,官师前世与她的交往并不多,只知道她曾经近身服侍过太子多年,但早在官师嫁入东宫前便已出宫,其后再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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