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过它的姊妹篇,在从高尔夫雪场回来的路上。
a乐段在行进,有短促的停顿与轻微的游曳。隋恕的车里有一整张李斯特《巡礼之年》,那天放的不是这一首,而是最甜蜜的第123号。
原底本诗中最动人的部分广为流传:在万籁俱寂的我的周围,窃窃私语的,只有传来温柔传言的微风而已。
“小姐……”店员轻轻重复着问题。
简韶顺着滑动的音符开口说,Jane,留的名字是Jane。
花影摇动,在她的鼻子上挠了一下。她感觉有一道视线随着海棠影子隐隐地落在侧脸上。
冷淡的,笔直的,不远不近的。
同时也是专注的。
店员从登记册上找到了她的信息:“啊,是Jane小姐……”
她喃喃自语。
“请等一下。”
年轻的实习生取出一只修剪精美的花盒,里面有大束的银柳。脱去红色的芽鳞后,有着柔顺细毛的花芽就这样毛茸茸地呈现在正红色的包装纸中。
“Jane小姐。”店员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花盒递到了她的手中。
“谢谢你。”
平稳的同音反复与级进推着她的身体向门外走去。步履踩在节拍上,简韶路过旋转楼梯与玻璃花墙。
这是抒情的一节,近乎咏叹调。纸灯箱的流光透过玻璃砖洒落到眼珠上,手背也掉了星星点点的一两个光点。
低低的海棠细枝垂下来,是特殊的双色棠,一株上有两种细腻的花色。
最后一块菱格前,简韶停住脚步。
侧光让她的脸庞一半置于纸灯的映射里,一半藏在暗处。落在光里的眼珠是漆黑的、清晰的,她慢慢地转过脸,整张脸都彻底地暴露在灯光里。
熟悉而陌生的对视。
半透明,近乎虚幻。
她看到了隋恕。
南洋的气候湿热而黏长,三十多度的高温里,大脑似乎也粘连成细密的汗水,在生涩的金属光泽里给不出一点反应。
隋恕就站在玻璃砖墙后面的休息处,那里没有设置纸灯箱,是一块低温的自然区域。
他在的地方是花店的暗隅,四周全然随着花卉的摆放环绕着柔丽的灯光。
他的视线也是这样的郁沉,穿过海棠花枝,朦胧而模糊。
音节的力度在加强,左手是强健的低音,而右手旋律高昂。这种感觉十分割裂,让她有些费解,迷惑,走神。
跨八度的音符断开,简韶清醒过来。
她转过头,向外走。
她谁都没看到。
越靠近店门的地方,温度攀升便越快。这个时候她后知后觉花店的内部其实是阴凉的,空调温度很低,四处置着视觉性的冰块。
在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简韶听到后面传来了呼唤声——
“Jane小姐,请留步。”
实习生急匆匆地跑过来:“忘记请您签字了,不好意思。”
简韶将垂下来的头发抚到耳后,接过她递来的笔:“没事的。”
毛手毛脚的实习生又抱着登记册向着玻璃花墙的方向跑去了:“先生,您的花也好了,请签字。”
简韶微微掀起眼睫,看到隋恕自然地接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是来买花的。
头发片滑下,挡住了骤然放松的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