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誉时常以为自己冷心冷情,重要的人离开时,他连眼泪都没有。皇帝为母亲的丧仪操办得很隆重,人死了还要利用最后一次,显得自己有情有义。
他时常守灵守到支撑不住才回宫安歇,他怕自己不够累不能立刻睡着,一个人躺在寝殿孤独感会钻进他脑子里,逃也逃不了。
丧期一过,周誉就动了离开镐京的念头,这些年大周民生艰难,匪患频出,萧胜到处跑,温廷泽也接起担子往南边去。
如今北地没有可靠的统帅,北夷生存环境恶劣,与大周贸易无法长久满足族人生存所需,他们必须要抢要争夺,伯颜图一定会卷土重来。
正如他所担心的,和谈短短一年之后北地又开始遭受滋扰,派遣使者交涉,大可汗装傻充愣表示抢劫的军队不受他们管束。
周誉在朝堂上默默站着不吱声,皇帝频频看向他,他也不做理会,李归廉阴阳怪气得说北夷狼子野心,早就该剿了他们,话里话外都在骂皇帝当初的决策。
眼见太极殿里快打起来,皇帝也快气得吐血时,周誉才挪出来,幽幽道。
“府兵这一年,勤练兵吗?”
兵部支支吾吾,全国大大小小无数都尉府,他哪里管得过来。
“儿臣听说有许多军籍已经富裕,好吃懒做不愿意入伍。”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只提问题不说怎么解决的周誉。
因为他这两句话,太极殿又开始吵,皇帝的头嗡嗡作响,他留下宰相和周誉,让其他人都散朝。
他揉着额头思虑良机后道。
“你有何办法?”
他问周誉,周誉摇头道:“儿臣一直在为母妃守孝,不了解边地的情况。”
皇帝知道他也在阴阳怪气,但北地呈上的奏折让他发不了火,憋了半天道。
“贵妃故去一年有余,你也够尽孝…”
他顿了顿:“北地的情况没有人比…比你熟悉,你即刻出发,去整顿军务,以防来日。”
皇帝想说比梁国公熟悉,又不能说出谋逆之人的名字。
周誉就等着这句话,领旨谢恩后立刻告退。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宰相们离开之后,皇后送甜汤来,她见丈夫眉头紧锁,伸手给他按太阳穴,柔声问道。
“陛下怎么了?又被宰相们气到了?”
皇帝摇头,抓着皇后的手问道:“朕是不是…对阿誉的关心太少了?”
皇后脸色微变,语气依然柔软。
“阿誉不太和人亲近,想来是离开您太久,陛下,其实阿誉不小了,您是不是考虑给他议亲封王?”
皇帝点头道:“对,这么多年我倒是忽视了此事,那封地……”
他正在考虑把哪处赐给周誉,皇后提醒道。
“阿誉领兵的本事是阿琰远远赶不上的,无论封哪里,他都能治理好一方水土。”
皇帝刚放松的神色又凝重起来,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搂过皇后道。
“不管他,阿琰怎么好几日不来请安?他又在玩什么?”
皇后皱眉道。
“他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心。”
皇帝笑道:“无妨,成家再接下朕的担子就稳重了,你不必担心。”
周誉出发前,先收到的是封亲王的旨意,他本以为能获封地彻底离开镐京,没想到皇帝在镐京给他另开王府,没有赐予封地。
明宫的前身是前朝昏君为妖妃大兴土木建造的行宫,恢弘壮丽,也间接导致了前朝覆灭。如今改来给周誉做府邸,选此地之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