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鲤站进五营的队伍末尾,跟着一起练。这些训练的招式十来年也没啥变化,他早就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踏。但他现在还在“失忆”,动作只能放缓许多。韩良也有意放水,任他在队伍里混水摸鱼。
过去了约摸一两个时辰,也到了晚饭的时候。周鲤好一阵没这样消耗过体力,确实饿了。刚宣布休息,就立刻快步往饭堂走去。韩良跟着他身后,喊他慢些他也没听。
“周鲤!”
两人刚刚落座。就听见有人喊周鲤的名字,周鲤转过身,却是一个陌生姑娘,正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看见姑娘那略带娇羞的笑容。周鲤很快反应过来,她肯定就是阿秋了。
韩良之前说过,阿秋是专管禁卫营伙食的厨娘,以前是在宫里当差,调来没几年,对周鲤一直很照顾,就是这傻小子不开窍,对人家姑娘也不闻不问。
这可把周鲤难住了,既然以前的“周离”是个喜怒都不形于色的闷油瓶,那他怎么判断“周离”对阿秋究竟有没有意思。要是两人早已暗中情投意合,他现在来横插一脚,岂不是缺大德了。
周鲤深吸了一口气。前半个月的饭都是韩良帮忙送来住处的,他自然不需要去饭堂面对这么一茬。营里也有规定男女不得私通。可现在,阿秋就站在面前笑着看自己,他逃都没地儿可逃。
倒是韩良先跟阿秋打了个招呼,“阿秋。”
“韩大哥,”阿秋走近,眼睛一直盯在周鲤身上,“周鲤,你身体可好些了?”
周鲤点头,“嗯,好了。”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惜字如金的。”阿秋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你们稍等,我去给你们盛饭菜过来。”
韩良站起身,“我和你一起。”
阿秋摆摆手,“不用不用。”说着便快步跑走了。
韩良看了周鲤一眼,似是有话想说,又没开口。
“韩大哥,”周鲤道,“我以前……对阿秋怎么样?”
“挺好的。”
“有多好?”周鲤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想娶她的那种好吗?”
韩良噗嗤笑了一下,“你想娶阿秋?”
周鲤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韩良说,“要是你真想娶人家,脑袋再被撞个十回,看见她也还是一样会想娶。”
周鲤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暂且放下了良心上的不安。
这时阿秋已经端着沉甸甸的饭菜走过来,韩良连忙抬手去接。
“谢谢你,阿秋。”
“跟我就别客套啦。”阿秋笑了笑,她长得不算好看,圆圆的脸盘,淡淡的眉眼,头发只绾了个简单的双垂鬓。个子也小小一个,看起来就如同没长开的女娃娃。
她看向周鲤的目光总是带着一层惆怅,看得周鲤有些心软。大概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奉送的一厢情愿只是逝水东流,徒劳无功。
周鲤不经意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埋头吃饭。阿秋很快便去别处忙碌了。
透过那个削痩娇小的身影,记忆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勾了出来,心口隐隐作痛。
周鲤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个习惯把目光永远放在一人身上的周鲤。
他把太子给打了
周鲤是将军周密的独子,他娘亲萧文瑜是皇帝一母所出的亲姐姐,封作骊山公主。与皇帝姐弟情深,故而周鲤自小便时常进宫,皇帝舅舅对他亦是十分宠爱。
周鲤刚刚满月的时候,就已经获赠了自己的封地。普天之下独一份,是连皇子都未曾有过的待遇。太安帝实在是宠他,恨不能全京城的风光都落到这个牙牙学语的娃娃头上。
只有周将军忧心忡忡,生怕这无尽的宠溺让儿子长成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纨绔,便格外严厉。托他的福,周鲤四岁起,就没睡过一天懒觉。将军府里有个小校场,是周密专门给他修的。如今地上早布满一道道的印子,木桩射靶更是不知道换了多少回。
周鲤从毛孩子抽条成半大少年的十来年,几乎都是在这硬梆梆的水泥地上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