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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洁白心脏（第1页）

复仇，杀人，雪蒲生性敏感脆弱，原不是能狠下心就能做得出这些事的。但是当止渊告诉他，千垒雪能令春黛回来时，他鼓起了勇气。实际上，当千垒雪邪力运行，他天性中的胆怯和心软已随之化为冰雪了。

深夜里，凌不修、凌十冬，以及其他弟子们在怪异的震动和结冰声中惊醒，他们从屋中出来，看到冰墙从地面拔地耸起。人们惊慌奔走，想逃离冰的迷阵，但无论怎么绕都绕不出去。更有诡异的邪力将他们束缚于地面，身有修行的人也无法飞腾脱身。

从未体验过的寒意像刀剑四面八方袭来，冷到火都点不，身上无论穿多厚的衣服都抵挡不住，呼吸凝成白霜，肢体渐渐僵硬。他们有的互相挤靠着试图取暖，却无论如何都暖不过来。白楼中的雪蒲能感知到一切，但他胸中已没有心脏，也不再有同情的波澜。

人们最后倒在地上，跌倒的一瞬身体化作霜雪，随风向白楼汇集，汇到雪蒲面前的一包白骨之上。

那是春黛的骨，是止渊带来的。

雪蒲对方渺渺说：“我的心脏薄脆洁白，可是，它能令春黛重获新生。”他将雪白衣襟扯开，露出半透明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巨大伤疤。

那时，雪蒲剖出自己洁白心脏放进尸骨的肋间。随着越来越多的霜雪聚集来，白骨上生出血肉皮肤，最后终于有了春黛的模样。洁白心脏在春黛胸腔中跳动起来，她睁开了眼睛。虽然她肤色青白，毫无体温，却能说能笑，也仍认得雪蒲。

春黛，便是千垒雪造就的唯一傀奴，这种傀奴叫做雪灵。雪蒲最爱的美人，回来了。

雪蒲做这一切时，止渊就在白楼中看着，但春黛的认知中时间错乱，脑子是糊涂的，她以为自己睡了一阵，做了一个噩梦。止渊若与她相认会让她更混乱，便没有打扰她，站在远处像一片影子，沉默地看了她一阵，悄无声息地离开。

止渊临走时，让珺渟站在峰顶，从远方召来大水，沿高峰流泄而下又冻住，整座山峰被冰瀑裹住了，从此遗世孤绝，没有人发现听风仙阙的灭顶惨变，也没人会来打扰雪蒲和春黛。

方渺渺看雪蒲一眼：“故事没讲完吧？你既然与春黛在此避世而居，为何又设什么听风祠，听风是雨，甚至无中生有扣人罪名，取人性命？”

雪蒲小心翼翼握着春黛手指残缺的手：“因为我发现，春黛的这具身体是会慢慢损耗的。如果不以加以补充，就会出现肢体脱落的状况。若严重了，甚至会身体破碎，露出白骨。我需要维持她的躯体完整，可是，雪峰上已没有人能充当材料了。”

方渺渺紧紧蹙起了眉：“所以，你就怂恿凡民互相举告，借机残害人命？”

雪蒲看过来，神情里带着一丝不满：“千垒雪成阵之时，我亦脱胎换骨，已非昔日那株一无是处的花草，可化作风雪飞驰千里取人性命，但我不想滥杀无辜，这才设下听风祠接受举告，只杀有罪之人。一能为民除害，二能保全春黛，两全其美，有何不妥？”

方渺渺啼笑皆非：“远的不说，就说包子铺周掌柜，他究竟犯下什么罪名，令你将他处以极刑？”

雪蒲一本正经道：“是周掌柜的妻弟万贵告的他，万贵说包子铺的的生意全靠万氏支撑，周掌柜只知好吃懒作，还经常殴打万氏。万贵穷困潦倒食不果腹，周掌柜却不肯接济一钱一文，如此无德无义之人，不该处置么？”

方渺渺见他冰眸清澈，一脸理直气壮，不似在推脱，心中想到什么：“听风祠的法子，是止渊教你么？”

雪蒲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渺渺心中长叹。雪蒲只是一株从极北之地移栽到囚牢的灵草，接触过的人类寥寥无几，本不具备鉴定善恶、辨别是非的能力。经历过春黛的事之后，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止渊，止渊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来听风祠的人诉状中写什么，他也全盘相信。

止渊利用了这株思维单纯的花草，来复生他的母亲，并维持她的生命。他为母复仇的初衷已经失去正义，变成邪魔的味道。

她无奈摇头：“蠢草，为恶却不自知。”改变一个人固有认知很难，她没空做说教，只问，“止渊后来再回来过吗？”

“止渊偶尔会回来看春黛，我与他心照不宣，不说穿他的身份，春黛只以为是访客。”

方渺渺：“他有没有与你聊起过这些年他在忙什么？”

雪蒲脸上浮起骄傲的神采：“止渊说他在做大事，他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无人能撼动他的权威，不会有任何人再能左右我们的命运，没人再能伤害春黛——止渊将成为苍朔之主。”

方渺渺听得心中震动，最后残存的希望也破灭了。脸上却露出不信似的神情：“他不过是白烬离轩一门之主，哪有那么大本事？”

雪蒲面上薄怒：“你莫要小看止渊，他本事大的很！”

方渺渺故意讥笑：“他有什么本事，你倒是说说看。”

雪蒲心目中对止渊视若己出，容不得他人轻视，扬着脸上前一步，扬声道：“止渊的仙术出神入化，常用仙术讨春黛欢心。他能令漆黑树木从地里忽生忽长，也能令画中人儿化为能说能笑的真人模样，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方渺渺心中大跳。忽生忽长的树木，不是轮回木吗？能说能话的画中人，不是百魅卷的画魅吗？这些傀奴并没有随着冥图阵的阵主烟消云散，止渊用某种方式带走了它们，为自己所用。

雪蒲见她脸色烦恼，越发得意。抬手指向塔的上方：“你看，上次止渊来时，还带来一个活的砖雕小人给春黛玩！”

方渺渺抬头，沿着砖砌的墙壁看上去，见梁木与墙壁连接处的精美砖雕之中，藏着一个灰扑扑的小人，看上去很眼熟，是臧宅幻境中见过的家伙。她嘴角弯起冷笑：“呦，这不是五子登科的第六子吗？”

地灵吓得一动不动，假装是个真砖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