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赵玉兰忍不住也老是红了眼眶,“娘,您要是再这么着,我可不敢再在家里待着了,我去哥嫂子那儿住了。”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赵王氏擦了眼泪,又开始一一盘点起女儿的嫁妆。
衣裳首饰、铺盖被褥都已经非常齐全了,每当看着这些东西,赵王氏打心眼里确实感激章清亭。那时人家已经不是玉兰嫂子了,可依旧惦记着她的事情,给她和玉兰都从京城带回不少好东西。
就说那做嫁衣的新料子吧,连扎兰堡的裁缝都没见过,啧啧称赞,半天舍不得下剪子,做出来的四季头面新衣可是真正漂亮。还有新款花色的金银头面首饰,全是成套的吉祥图案,可比她那一对金镯子上台面多了,赵王氏是看一回夸一回。虽然知道章清亭肯定花了不少钱,可这钱确实花的值。
这边正在闲话,牛姨妈带着赵玉莲过来了,一起来陪赵玉兰住几天,送送新娘子。
只赵王氏有些奇怪,“旺儿怎么没来?”
牛姨妈掩嘴笑了,“不是银宝和元宝都给成材媳妇弄到马场上去卧薪尝胆了么?旺儿觉得有意思,也非闹着要去,我寻思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便让他也去试几天。”
赵玉兰道:“嫂子这么做可是有大道理的呢,阿慈是太小了,等他大一点,我也让他去吃点苦头,或是在家里帮忙打打铁,可不能太娇惯了。”
众人都笑了,只赵王氏又惦记起那个不知流落何方的小儿子来,自己当初要能狠得下心让赵成栋也吃点苦头,今日何至于此?
有人幸福有人妒
赵玉兰第一次出嫁,大雪满天,再嫁的这一日,本来前一日还艳阳高照,却不料半夜又下起了大雨。
赵王氏本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到雨落之声,心中一慌,立即爬了起来。
女儿要出嫁可是大事,赵老实也没睡踏实,老伴一动,他就醒了,“你干嘛?”
“我去上炷香,求求老天爷,可别再折腾我们玉兰了。”
赵王氏真是有几分担心,迅速穿衣起来,在堂屋供奉的香案之前诚心诚意地上了三炷香,跪下祝祷。
她这么一闹,赵老实也睡不着了,“我来陪你。”
一样上了香,可他不会赵王氏念叨的东西,便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眼巴巴地瞅着那仍是黑黢黢的天,低低地祈求,“老天爷,你这会子下一时就得了,白天可得千万停下,别耽误我们孩子办喜事,她从前已经够苦的了,往后无论如何得让她过上好日子啊。”
赵玉兰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忽见斜对面父母房中亮起了灯,正自奇怪,可推窗一见之下,瞬间就泪盈于眶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现在做了母亲,更加能理解那一份舐犊情深了。虽然第一次的婚姻失败确实父母要负很大的责任,可她们真的从来都没有安过坏心眼。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们老两口所感动,那一场大雨在黎明之前终于淅淅沥沥地止住了,不仅丝毫不影响他们办喜事,反而扫去连日来的酷暑,带来一份清凉与惬意。
赵王氏直到又见到那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看着那冉冉初升,充满热力的太阳,她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是苦尽甘来了。
在灿烂的夏光里,赵玉兰再次披上嫁衣。
渡过了寒得刺骨的严冬,又经过春的蛰伏,她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明媚与幸福。就如盛夏的果实,凝结着辛勤劳作后的热情与芳香,自有一份耀眼的甜蜜。
与前一次的惶恐无助,茫茫然随波逐流不同,现在的她,心情坚定,脚步踏实,因为她知道,前方是她可以把握的人生,来接她的男子,是她足以信赖并真正托付终生的人。
所以这一次再送她出嫁,虽然每个人的眼里仍是噙满了热泪,却不再是担忧的泪,伤感的泪,而是祝福的泪,欣慰的泪。
行过风俗规定的礼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田福生牵着他的新娘走到章清亭面前,八尺高的汉子眼里,此刻竟然有泪光在闪动,“大嫂,我这人不太会说话,真不知道该跟您说些什么,我们就,就……”
他再不说话,只拉着赵玉兰,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了一躬,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们内心无尽的感谢。
不知是谁,在一旁带头鼓起了掌,然后掌声热烈地响起一片。
一贯淡定的章清亭此刻却再也控制不住地捂着嘴,泪如雨下。心里明明是被满满的祝福所充盈着,她努力想笑,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握着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他们的手,用这种方式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赵玉兰懂,田福生懂,而所有围观的亲人们也都懂了。
赵王氏也捂着脸转过身去,任热泪哗啦啦地流淌,是愧疚,是感动,也是感激。真的,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感激章清亭。
章清亭帮助的不止是赵玉兰,更加帮助了她,帮助她了结了那份沉甸甸的愧疚。
吉时到了,赵玉兰穿着大红的新衣,坐着八抬大轿,带着足以让所有乡人称羡的十八抬红色嫁妆,掉着眼泪,却是挂着满心幸福的微笑,出了门子。
小小的阿慈也穿着一身红衣,打扮得分外喜庆,给田福生抱上马背,高高兴兴地跟着他的新爹爹走了。
其实在小孩儿的心里,这个时不时偷偷来瞧他,陪他玩,给他买好吃的,还肯让他骑着脖子上玩耍的大个子叔叔已经算是他的“老相好”了。
娘说他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而大个子叔叔还答应他,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他玩,带他去骑马、教他打铁,长大了如何做一个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