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征南沉默,凝兮又问道:“你心中是什么感受?是责怪我不知羞耻罔顾礼教,还是介意这个孩子并非你的血脉,觉得除夕之夜与我牵扯都是浪费时间?”
凝兮话音未落,谢征南突然上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莫要胡乱猜测。”
他温柔的声音在凝兮头顶响起:“此番前来,只为担忧。你一心想得到姑母和顺贵妃的信任,但独善其身哪有那么简单?安氏无所出,煦王养了无数外室,以求早日诞下皇长孙,若顺贵妃知晓你腹中胎儿为煦王血脉,必会做主将你纳入煦王府。纵你不愿,北恒后宫顺贵妃为大,她抹去你的存在,将这个孩子交由安氏抚养也并非难事。凝兮,你要如何破局?”
凝兮脑子有些乱,她不得不承认谢征南所言有理。脉象做不得假,若将江临澜的名字扯出,恐会牵连过往,惹来更大的麻烦。
“谢征南,若雪殿外你也听见了,顺贵妃答应了雪妃,不会伤害我。”凝兮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的仁慈,你输不起。”
靠在谢征南怀中,凝兮感到一种熟悉的安稳,耳边传来的心跳声抚平了她的焦躁和担忧,她轻声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谢征南缓缓道:“两个月前,冬至夜宴后,我出宫欲回谢府,途中对一貌美女子一见倾心,数次相会。直到宫中再遇,方知此女子为齐蒙长公主凝兮。错已铸成,但情难自抑,我心匪石。”
凝兮惊讶极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继续与姑母和顺贵妃交好,待时机成熟,我会向姑母禀明,这个孩子乃我谢家血脉,我要娶你为妻。”谢征南放开凝兮,认真地看着她:“你是否愿意?”
“孩子与你并无关系,你何必如此?”压下心中的悸动,凝兮故作冷静。
“我不知。”谢征南道:“我不知我为何有此想法,我亦不知你哪儿来的那么大魔力,明明只见过几次,却总让我牵挂万分,仿佛前世我就已经倾心于你。此番求娶,皆为真心。”
凝兮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问道:“那你的闻家小姐呢?你娶了我,她怎么办?”
严肃的气氛因这句话而打破,谢征南笑着解释:“真是冤枉,我与闻小姐并无旧往,亦无将来,凝兮公主莫要多想才是。”
“我因和亲而来,按理说嫁给北恒官员并非不合礼仪,但皇上对我早已不满,甚至妄图利用我为官妓笼络朝臣。入宫当夜,雪妃救我,这才免了折辱。旧因仍在,谢大人,我不知皇上能否同意,所以你问我嫁不嫁,本就是没什么意义的。”凝兮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
谢征南闻言,眼中划过一丝震惊。他只知皇上曾对凝兮有意,却不知真实目的竟如此龌龊不堪。看着凝兮藏不住忧愁的盈盈双眼,谢征南心中怜惜渐起,再度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凝兮后背以示安抚。
“你只需说你愿意嫁我,皇上那儿,我自有成算。”
闭上双眼,凝兮静静感受此刻的温暖。沉沉夜晚,朝华殿中,她也曾这般倚在江临澜怀里。
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
凝兮狠狠掐了下手心,让理智回笼。
她与谢征南不过只见得数面,纵使心中隐有浅浅喜欢,但远远不到成亲托付终身的程度。谢征南为何会求娶自己呢?凝兮想不通。
难不成他真那么纯情,短短时日就付出了全部真心?
不得不说,嫁给谢征南对凝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可以有合适的理由生下孩子,同时完成和亲的任务。谢征南生得好看,每日对着这样一张脸生活,便是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可江临澜……
罢了,纵使他已来到北恒,但皇宫上下谁人不知她住在不忘阁,若江临澜真有心,岂会不想法子相认?
要怪,便怪世事多艰难,半点不由人。
“谢大人,我对你确有好感,但我腹中孩儿也是因喜欢而产生。成亲与露水情缘不同,后者随心而为,自由自在。我不能坦率地说我心中对你如何恋慕,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我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或许这个孩儿会让我不断想起过往,纵使这样,你也愿意娶我吗?”凝兮看着谢征南,下定决心道:“若你不愿,我便当今日如梦一场。往后无论是形同陌路,还是你想体验一番露水情缘,我都奉陪。”
谢征南摸了摸凝兮的头发,“你方才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身不由己的时候,羞耻与礼教不过是食人血肉的枷锁。你若为我妻,孩儿便是我的孩儿,除夕之夜风雪扰乱心绪,喜悦做不得假。你说你对其他人仍有怀念,但将来朝夕相对,相敬如宾的是你我,过往已是过往,我只看当下。”
自从回到昉都,谢征南总觉得心中有一丝隐隐的牵挂不知系于何身。每次与凝兮相处,都感觉那道空隙被填满。他多次疑惑自己是否在失忆时见过她,但凝兮是齐蒙的长公主,眼里总带着淡淡的陌生和冷漠,又怎会与他曾经相识甚至早有情缘?谢征南只能将心中的感受解释为一见钟情,姻缘天定。
枉他自诩不凡,没想到在情之一字上,仍无法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