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闭上眼,他低下头,有点突然的轻轻靠在了对方肩膀上。
“怎么了?晕车?不至于吧。”燕然与其说是不知所措,还不如说是受宠若惊,下意识想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前头苏继琛的反应,可最终还是干脆没有抬起头。他握住那轻声否认,说自己只是还没睡醒而已的男人骨感的手,把脸颊贴在了对方额头。嗅着柔软发间那酒店里廉价洗发水的香味,燕然在他耳际低语,“……放心,事事难成事事成,三跪九叩一哆嗦,再麻烦再头疼也有熬过去的那天。咱俩肯定能成,我有这预感。你就擎好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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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继澜想过,为了这段私情,放弃家人,是否值得。
燕然也想过同样的事。
这是一条不归路,已经走上了,要半途下来,是痴心妄想。
可是为何还是走上来了呢?也许正是本心里扼杀不了的私欲作祟吧。
想要,便贪婪的伸手去抢,哪怕是火中取栗。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
坐在前头开着车的苏继琛也并非没考虑过二弟这档子事儿,他不堪忍受那个曾经稚嫩的小继澜一夜之间凌驾在他头上,凌驾在整个苏家的尊严之上。好像是否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也无所谓对错了,关键是这种凌驾,他怎么都不能接受。
而至于那个拐跑了他弟弟的男人……
说起来,如果他承认自己确实希望过那混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出事over掉,也许并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吧。
这些念头坚定过,动摇过,他步步紧逼,对方寸寸死守,直到昨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已经逼到极限了,但这个吃里爬外的没出息的二弟,却还是死性不改。
然后现在,他又靠在那混账身上装作自己还没睡醒?
兄弟连心,只是瞥一眼苏继琛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没睡醒,那是在隐藏自己的眼泪。
家传的自尊,让他不可能哭出来,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
一伸手关了音响,苏继琛在油门上踩了一脚。
平稳行驶着的黑色奥迪在沪宁高速上划破雨幕,一直朝着那座名列榜首的繁华寂寞城开了过去。阴云愈加密布,雨刷需要开到第二档时,密集的水痕造成的模糊感让苏继琛不得不摘掉了墨镜。
青紫的眼眶映在后视镜里,燕然看得清清楚楚。
自己那时看来的确下手够重的了,不仅如此,还解恨似的把这气急败坏的苏家大爷往悬崖上推,冲动的确是魔鬼,这魔鬼就在他心里头,他不想把责任推到什么是为了维护苏继澜才出此下策上,他其实是明了的,自己不过就是在对所有试图阻碍他的力量都以暴力和强势来还击,但这坚忍不拔的苏家老大居然能一直和他对抗到这等地步……
他没想到,他甚至有了一种干脆就和这个明显比自己还顽强的对手玩儿下去的念头。至于那些挑衅的冷语,都是这场较量不可或缺的元素,苏继琛被挑拨起来,他就会有种幼稚可笑的成就感。
男人,果然是好胜好斗不好强的劣等生物啊……
燕然的这些心思,苏继澜并不知道,听见音响声戛然而止时,就觉得大哥必定是发觉到他的异样了。发觉就发觉了吧,是嘲笑还是鄙夷,也都随便吧,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了。昨天那最后的谈判耗费了他太多的辩驳力,他现在只想先回去,回到那就算大错特错了也有靠山有底气的异乡,然后一点点让错误走向更大的极端。
他没有别的办法,知道愧对家人父母,知道自己的任性妄为已经到了罄竹难书的境地,可让他放手?他做不到。让他再像从前那样对家里的决定一味忍让?他也做不到。翅膀硬了,他克制不住想飞的冲动,就算起飞的刹那会蹬翻了架在细瘦树枝上的巢。
也许根本上讲,他才是最恶劣最阴暗的那个。
可一想到某些几经失去后终于有机会让他重新握在手里的东西对自己的重要性,他就什么都忘了。
让他承认亏欠,可以,让他低头退让,不行。
真的不行。
不正常的沉默持续了挺长时间,车里每个人都各有心事,这样的状态直到苏e的车子开进了满是沪牌照的上海市区才走向了完结,虹桥机场近在眼前,把车在每一分钟都在从你口袋里开闸放水般抽走人民币的地面停车场,苏继琛重新戴好墨镜,开门下车。
天上的雨基本停了,只是还不见太阳出来,地上一片片暗色的水迹,过了盛夏的雨水不再蒸腾般的闷热,反而可以从脚底透出一股微凉来。
穿着那黑子刚买给他的帆布鞋,踩在路面上,确实比皮鞋舒服,只是多少有些不会走路了似的别扭,苏继澜下车之后,呼吸了一下雨后潮湿的空气,然后看了一眼燕然。
朝对方示意着先跟着走,得到回应的同时,两人迈开了脚步。紧随在苏继琛身后,像两个被老师抓住问题准备接受训话的不良少年,心里有了大致的对策,脸上是佯装的淡定,一语不发走向政教处,等着训教的开始。
没有行李需要托运,只要直接去取票处交了钱,拿了登机牌即可,苏继琛沉默的看了一眼二弟,而后伸手到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让人等了太久的身份证。
苏继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流露出什么令人皱眉的表情了,但大哥确实皱着眉给了他一句“别一脸如隔三秋的样子!”。
没有反驳,只是苦笑了两声,他把身份证捏在手里,似乎想要说话,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