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终于结束的第三天,降谷零打开春日川柊吾留下的电脑,无论是加密的文件还是他藏起来的u盘,除了重要的资料外,当真什么都没有。
那些照片,他在镜头下和人嬉戏打闹着的剪影,那些冲着镜头扬起的笑,没有一点备份,原来就真的,就这样随着七年前的火,被风吹走了。
那家伙真的狠心又决绝,那么多照片,和月山朝里的,和飞鸟雾的,和他们的,还有他自己的他真的一张都没有留下。
剩下的那点子念想,为数不多的照片里,他要不用毛绒玩具傻傻的、万年不变的脸挡住了自己的表情和面容,要不就是根本没有露出脸来,只有为数不多的看不出特征的身体部位在角落里留下了影子。
四舍五入,什么都没留下,除了无孔不入的回忆。
而和照片一样,最后他也消失在火里。
原来一个那么闹腾的家伙,二十九年的时光,在火里炼过后也不过是不算多的灰,里面烧不掉的骨头被月山朝里亲手一点点磨碎成粉,然后又被他全数抛进了河流,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奔腾不息的河水一起汇入海洋。
不过也是。
那家伙怎么会愿意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待着。
要是让他就待在墓园里,天天看着来来往往那些沉默的,不喜不悲的脸,大概会烦闷到来梦里冲他们恶狠狠的发脾气挥拳头,倒不如这样快意自在。
但是没有了骨灰,骨灰盒里只能再塞点其他东西。
诸伏景光用留在总务处的钥匙,打开了春日川柊吾回不了家的每个夜晚休憩的公寓大门,里面没比酒店多多少人情味,冰箱里随意冻着保质期在一年多以后的速冻饺子和几个表面已经软了的苹果,还有几瓶罐装咖啡和饮用水。
沙发上是几件尚未来得及收好的衣服,布料表面早已在长久无人住的室内变得冰凉,其他的几件日常换洗的则被随便扔在衣柜里,连衣柜的一角都没有填满。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有人住过整整七年的地方。
春日川柊吾仍然遵循着总务处的每一位警察都要遵循的原则:少和亲人朋友接触,少暴露喜好特征,少留下痕迹,把自己彻底活成了一个幽灵。
他们用穿过的警服上面的徽章,办公桌上一本写了名字的工作笔记,被女孩归还回来的笔勉强填满了空空荡荡的骨灰盒,东西放进去后还是空荡,稍不注意里面都会晃出响动。
连春日川柊吾连着写了七年,积攒了四十几封的遗书厚厚垒起来放进盒子里,端起来都比这个骨灰盒沉不少。
现在这两个被他为数不多留下的东西装满的盒子,放着遗书的后者被递到了他那几位好友手里,前者则被春日川柊吾唯一算得上的亲人拿着,明明轻到一只手都能随意拿起来,他却偏偏放下了手里那捧花,用两只手捧着。
月山朝里很少有穿着一身正装的时候。
他今天套着纯黑的西装,在某一刹那有了那位已经离开的兄长的影子,但也只是一瞬而已,等按着葬礼的流程,将手中的骨灰盒慢慢放在墓碑前方时,他抱起刚才被放在一边的那捧花,灿烂夺目的向日葵和萩原研二的窗台上有很多的那种不知名的野花,把他的侧脸映亮了一小片。
这捧与葬礼格格不入的花是他唯一一处不合礼节的地方,但是没有人责怪,有人寻着亮光看过来,看见一大片金灿灿的如阳光般的花瓣,扭头时已经红了眼眶。
毛利小五郎,毛利兰,早已恢复了原本身份的工藤新一,曾经受过这位警察保护的铃木园子,带着女孩一起来的安福大明很多很多人,熟悉的或陌生的面孔,都安静的伫立着,神色庄重又严肃,没有人放任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但是蹲下身将花束放在石板上时,手指仍会颤抖。
武田大二之前带给月山朝里的军功章没有被他放在那个盒子里,他在长久的思索后,将那几枚闪闪发光的军功章,放在了及川的墓前。
他会为自己的孩子骄傲吗?
月山朝里几乎是笃定般给出了肯定答案。
不仅是这位父亲,无论是他的前辈、上司、同事还是朋友,或者家人。所有人都会为他骄傲的。
一个一个名字念过,却只有最后的那块墓碑,没有名字,没有照片,所刻下的只有一串警号,完全按照春日川柊吾在每两个月就要写一封的遗书里随口交代的话一样,连最后那点可以象征他身份的墓碑都遮掩着。
这不只是春日川柊吾一个人的葬礼,还有没能与人开口作别的其他同伴。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坐在工位上,总是悄没声息的;戴着眼镜,会顺路帮同事带咖啡回来的;总之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抱怨最近加班实在太多了的。
还有很多。
他们都倒在黎明前,却早在自己心里看见了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