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水源?”伏流说,“除了圣泉石,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水源?”勾漉望着已经眼前这条不久就将枯竭的河流,说:“泽合人自出生就年年跪拜圣泉石,感谢它的无上恩赐,因为它就是泽合万物生灵的生命之源。但是,泽合水流万千,有谁真正走到过水流的源头?水流的源头真的就只有窈冥泉石吗?”伏流听了他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沉着声音对勾漉说:“你竟然这么说,是不要命了吗?”勾漉问他:“伏流,你走到过水流的源头吗?”伏流摇了摇头,说:“除了皇族,谁能走进圣泉殿?”“从浮氏皇室以来,泽合代代相传,圣泉石就是泽合万流之源。那么在浮氏皇室之前呢?”勾漉说。“那之前?千年之前?”伏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说:“那之前窈冥泉石也是水流的源头吧,只不过不在皇室的圣泉殿罢了。”“因为浮氏皇室得到了窈冥泉石,把它供养到圣泉池中,所以天下水源就归于圣泉池、归于浮氏皇室吗?”勾漉说。“难道不是吗?”伏流说。“你从没有到过水流的源头,为什么就这么相信天下水源归于圣泉池?”勾漉说。这个问题,似乎并无需回答。这也不是一个深信着神迹、深信着圣泉石的泽合人可以去想的问题。“那么,你是说——还有别的水源吗?”伏流说。“如果不是这场连年大旱,也许我也从来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勾漉说,“可是,当我想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这是什么意思?”伏流不解地问。“浮氏皇室得到神迹、得到神赐的窈冥泉石、成为了泽合水源、泽合地界的主宰,一个那么久远、甚至近似荒唐的传说、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都只能深信不疑——这还不可怕吗?”勾漉说。伏流望着他,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当然知道。”勾漉说,“当然,我还未曾走遍过泽合的土地,还没有亲眼看到所有水流的足迹,所以,现在的我也无法告诉你,泽合的水流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但是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这个答案。”伏流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勾漉,说:“你可知道你说这样的话,要付出何等的代价?”勾漉也望着他,说:“伏流,如果时至今日我还不把这样的话说出口,那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相信你是知道的。”伏流沉默了。“常源已经干旱至此,听说鸿深和绵古也已经是这般情形。窈冥泉石已经枯竭了,再这样坐以待毙,泽合就要亡了,所有的生灵都将无法生存。”勾漉说。他再次眺望着眼前少得就快要见底的水流,还有那些裸露出来的大片大片干裂的河床,说:“我一定要走遍泽合所有的水流,一定要找到别的水源,一定要解除泽合的大旱!”说完,他转身走下了河岸。伏流望着他越走越远,终于追了上去……“所以你们就去寻找水源地了?”终函关问。“是的。”伏流说,“我们首先去了禁界山。既然泽合国曾经记载过圣泉石的来历是在那里,那么也许那里还可以找到别的泉石或者水源,所以我们首先去了那里。”“那里怎么样?”终函关追问说。“泽合国灭去之后,禁界山已经无人看管,我们很顺利地进了山。”伏流说,“我们在山上山下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很多很多遍,但是……”“没有找到水源是吗?”终函关问。“没有泉石,也没有水源,只有一些干涸的溪流、山涧。”伏流说。“其实,“终函关说,“我也已经去过禁界山了。”伏流望着他,露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说:“圣泉石就是天下水源,你要寻找水源,就不怕掉脑袋吗?”“你不是也一样吗?”终函关望着他笑着说。荷怀阴望着他们两人,心里明白:窈冥泉石是圣泉石,是神迹,是皇权的象征,寻找别的水源,就是对圣泉石最不可赦的亵渎,该当极刑……伏流叹了一声,说:“我原先也从未想过,除了圣泉石,天下竟然还会有别的水源……”“即使到了今时今日,泽合的人们仍然相信三个圣泉殿中的圣泉石就是唯一的水源吧……”终函关说。伏流一时默然不语。天下水流万千,泽合人从出生落地到死去,都深信这是圣泉石的无上恩惠。若不是旱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会想到每日流过自己身边的水流,也许还有别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