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玹看他一眼,没说话。
跟李玹一起进来的黑衣护卫立刻上前,将主座的红木宽椅搬走,从下方搬来一张普通座椅。
蔡澍表情一僵。
李玹这才坐下,转了转手中佛珠,淡声问:“刚才在说什么反对?”
云松泉立刻开口,将事情解释一遍,接着再次道:“主上,我们实力不足,暂时不宜攻打府城,此事应徐徐图之啊。”
蔡澍迟疑一下,刚要解释。
李玹却闭着眼,轻“嗯”一声,道:“那就先不攻打。”
蔡澍一听,刚要争执,却见李玹好像闭着眼睛也能看见他举动似的,抬手止住:“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说。”
声音温凉,且莫名有种让人不敢抗拒的力量。
蔡澍一僵,忽然想起近些年有传言,说他们这位主上被圈禁后修了十八年的佛,已经修出神通,对方该不会……真有什么奇怪本事?
蔡澍没读过多少书,大老粗一个,本就有些信这些神神道道,一时有些被自己想法惊住,竟没再开口说什么。
直到和众人一起散去,走出主厅,被外面有些刺目的阳光照在身上,重新感到暖意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想到自己方才表现,不由一阵暗恼。
怕什么?本来他就功劳大,且手握重兵,即便是主上,如今也不能奈何他吧?否则刚才,对方明明在厅外听见他不敬的话,不也装没听见?
想到这,蔡澍又恢复神色,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厅内,文士云松泉擦了擦额头汗,心有余悸道:“幸亏主上回来及时,否则今天,蔡澍就要带着他手下那些兵马,跟我们决裂了。”
李玹依旧闭目,转着手中佛珠不语。
云松泉见状,一时也不敢多说话。
然而李玹却并非表面这般平和,人人都说他被圈禁后,整日修佛,修出了平和性子,被彻底磨去棱角和意气。
但没人知道,唯有一遍遍念着佛经,假装出慈悲,才能掩饰他心底的杀意、戾气,和血色过往。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黑衣护卫进来禀报:“主上,燕王世子裴椹已解洛阳之围,正继续往长安方向行军,恐是要来攻打我们。”
倏地,转动佛珠的手指顿住。
李玹睁开眼,面无表情重复:“裴椹?”
第93章
金乌西坠,霞光似血,映照长安宫坚冷的宫墙。
宫道上,裴椹一身绛紫色官袍,宽袖窄腰,身姿如松,正沉步往宫外走去。
在宫门落锁前,他终于踏出宫门,一路紧绷的神情仿佛微松,不觉抬眸,望向远处天际渐渐隐没的霞光。
杨元羿一直在宫门外等他,见他出来,明显松一口气,忙快步上前,顿了顿,语气平常笑道:“走吧,燕王殿下和王妃应该都等急了。”
裴椹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直接翻身上马。
杨元羿也骑马跟上,等到了长安街道上,远处传来阵阵暮鼓声时,终于谨慎开口:“陛下……都跟你说什么了?”
裴椹右手握着缰绳,语气淡淡:“没什么,无外乎以前那些话。”
试探、警告,再给颗甜枣罢了,只不过这次用上了他的父母。
杨元羿闻言松一口气,刚才在宫门外,他没敢问。现在问了,再听裴椹语气,便知暂时没什么大事。
也是,皇帝还指着裴椹去西南平叛。至少在西南安定前,应该不会追究之前抗旨的事。
想到这,杨元羿彻底将心放下,再次笑道:“先不管这些,后日就要领兵去梁州,难得中间能空闲一日,让你和父母团聚,你大可放松一些,不必把自己绷那么紧。我刚才可没瞎说,王爷和王妃殿下知道你已经到长安,刚才遣人来向我问了好几次,这会儿估计已经准备好一桌饭菜,等着给你接风洗尘。”
裴椹眉心微蹙,片刻,又稍稍松开。
裴府内,天虽还没黑透,但各处灯笼已经点亮。
正厅内,燕王妃一身浅绯衣裙,环佩叮铃,正指挥下人忙碌。
年过四旬的燕王留着美髯,步态端正走进厅中,还没站定,就被正忙活的燕王妃盯上。
燕王一僵,正要开口,却见妻子快步走来,拽起他衣袖,皱眉道:“你怎穿成这样?”
“这样怎了?”燕王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