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眼神深邃温柔,心里却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了。果然,小公主还是那么喜欢他。……翌日一早,虞逻离开后,舒明悦不敢唤阿婵和云珠进来,偷偷去沐浴,而后红唇一撇,嫌弃地把帕巾放在炉子里烧了。她实在不知,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毛病,上辈子她问他为何不洗,他竟然皱眉,神色危险地睨着她,问出“你不喜欢吗”这样的无耻话语。为此,他被她诟病了许久野蛮人。只是上辈子,她实在没办法,只能由着他胡来。至于这辈子——舒明悦伸手摸了摸肚子,眼瞳簇着一点期待,当然是为了孩子,她的孩子。难道他英年早逝了?想要一个孩子,除了需要虞逻,还得思量许多东西。舒明悦一只素手托雪腮,另只纤手则握着一根细狼毫,在宣纸上画得乱七八糟,十分苦恼如何藏匿——很显然,若是让世人知道这个孩子是虞逻之子,不止北狄那关难过,巽朝这关也难过。更别提她未婚先孕,为世间礼法所不容。而且,她还得瞒过舅舅和哥哥。舒明悦一张小脸苦恼,牙齿忍不住微微咬笔杆,怀孕一共十个月,玉娘说四五个月大才会显怀,前几个月倒是好说,可等到她腹部隆起,该如何瞒?到那时,不止她这个未婚先孕的公主得承受世俗压力,她的孩子出生后也会受到世人歧视。时下世道可以接受一个不知其母的孩子,却会对一个不知其父的孩子议论非非。她若想让她的孩子不受歧视,必须得离开长安,生完再回来。名字她已经想好了,若是女孩,便叫舒嘉鱼,若是男孩,就叫舒玉朗。可是去哪里养胎呢?舒明悦发起了愁,长安郊外的庄子肯定不成,离得太近,哥哥一定会去看她。洛阳也不成,离长安也太近了。并州更不成,虽然舒家祖宅在并州,去了并州似如鱼得水,但舒宅中的奴仆都是哥哥的耳目,她若去了并州,有孕的事情一定瞒不过哥哥。至于其他地方——扬州如何?听说扬州山清水秀,商业繁华,舅舅在那里开设了港口,每日都有上百艘载着珍宝奇物的船只靠岸,商旅往来,十分热闹。如此一想,舒明悦的眼睛亮了亮。可是……她眼眸又黯淡下来,扬州地远,她若去,身边必然少不得护卫,无论从禁军中挑选护卫,还是从舒家家卫里挑人,都逃不过哥哥的耳目。除非,除非有人帮她遮掩。舒明悦轻轻咬唇,脑海里蓦地浮现一个人——沈燕回。比起舒思暕来,舒明悦显然更依恋沈燕回,沈燕回脾性温柔,从小疼她,哪怕她掉一颗泪珠了,他都舍不得。哥哥若是知道她有孕,一定会逼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非得把奸夫抓出来不可。可大表哥不一样,大表哥疼她,只要她可怜巴巴地掉两滴眼泪,他一定心软了,不会逼问她,也不会去抓奸夫。而且,南方是大表哥的地盘呀。这戎马倥惚的十几年,沈燕回常驻黄河以南,没人比他更熟悉南方,那里是他的势力所在,只要大表哥帮她,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没人会知道她偷偷生了一个孩子。舒明悦思忖了一番,觉得十分可行,心中的不安也随之一扫而散。阿婵一进来,就见小姑娘托腮傻笑,杏眸弯弯像月牙,忍不住问:“娘子想到什么好事了?”舒明悦心中藏着事,听见声音,吓得魂儿都飞了,连忙收起了笑容,瞧见是阿婵,慢慢深吐出一口气,小脸严肃道:“我在想,大表哥快回来了吧?”阿婵点头,笑着回:“快回了。”洛阳离长安近,快马疾驰,不过天的功夫。舒明悦伸手摸肚子,低低“嗯”了一声。……彼时,北狄可汗所在的客院。李枕河又来了,委婉地催促虞逻下山,一进屋,靠近虞逻,李枕河就在他身上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很熟悉,和昨日的一模一样。李枕河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扫了眼屋内。屋子空荡,家具简单,没有任何藏匿人的地方。虞逻恍若不察,眉眼舒展,神色坦然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一件立领墨色窄袖长袍,却遮不住脖子上那道不知从何处划来的淡淡红痕。痕迹很细,微长,有些像被树枝无意所伤,但配上他身上的香气,便不由地叫人想入非非。李枕河的神色微妙起来,这怕是女子抓得吧?只是这深山佛寺,何处来得姑娘?他视线在虞逻的脖颈凝视了须臾,开口关心问:“可汗的脖子,怎地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