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我清醒了一点儿,身上仿佛有了点儿力气。我从后备厢拿出一根高尔夫球杆,狠狠地砸向这个老女人的车。我!现在!能!配得!上他!
爸,她为什么要删那条短信?!如果不删!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保安匆匆忙忙赶过来,只看到一个崩溃的女人抱着高尔夫球杆哇哇大哭。
我眼花,看错车号,砸错车了。
没有什么如果。删没删那条短信已经不重要了,结局已定,我们回不到从前,一切都来不及,回不去了。
〔五〕
几天后,我陪着董恩赶通告,路上堵车堵得那叫一个海枯石烂。
这小子偷偷观察了我一路,到了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你那天为什么砸车啊?”
“报仇。”
“跟谁有仇啊?”
“跟我自己。”
“现在还跟自己有仇吗?”
大姨妈驾到的我格外暴躁,翻着他的日程表,“今儿要是迟到,我仇更大,连你都砸。”
董恩立刻打开车门,“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咱们还是去挤地铁吧。”
一号线没变,依然有尿味儿,卖票的竟然是我的旧同事,还是丧着一张脸,然而她没认出我,撕票根的动作依旧是麻利中带着事儿妈的气息。
过了安检,我转头跟董恩说:“几年之前,我就在这个地铁口卖票。”
我们下了电梯,我看着眼前排队等地铁的茫茫人海,喃喃自语,“你看,五点钟的地铁,有这么多人。我突然好庆幸我的人生,不用天天挤地铁。”
董恩有点忍不了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欠揍?”
我点头:“谁给了我这样欠揍的人生呢?”
“你自己啊,以前是卖地铁票的,现在当上金牌经纪人,牛得都忘本了。”
“是我自己吗?好像不是。”
“那是谁呢,鬼吗?福妈你最近真的很有病!”
直到上车,我都沉默着,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有个影子在我脑海里影影绰绰。那个一年上十本大刊封面的他好吗?那个提名金马奖、金像奖的他好吗?他睡觉还会被梦魇吗?一下雨他的腿还疼吗?我突然特别想他。
“小宇哥。”董恩叫道。
我陡然一惊,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怎么也来坐地铁了?大明星体察民情吗?这也太偶像剧了,街头邂逅啊?我该怎么演才不丢人?打不打招呼?我先开口还是等他先开口?我今天妆化得是不是太浓了?一路挤过来,衣服上会不会有褶儿啊?
我转过头,却发现董恩盯着地铁里的电视,娱乐新闻正在播放郝泽宇暂停拍戏,去美国读书的消息。董恩若有所思地问我:“福妈,我怎么觉得最近大家都爱去游学呢?等过几年,你是不是也会这么给我安排啊?”
我答:“你走青春荷尔蒙路线,用不着,多泡泡健身房才是正道。”
“非得为了拗人设吗?那要是我自己真心想去呢?”他不依不饶。
“那我就亲自带你上名校、拜名师,再穷不能穷教育嘛。”
董恩咧嘴笑了。我叹口气,把他滑下来的墨镜推上去一点儿,“闭上嘴低调点儿吧你,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怎么着。”
董恩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小声添上一句,“其实我觉得小宇哥也是真心想去,不过他一年那么多戏约呢,真想得开。”
地铁电视上的主持人还在快乐地念着稿子,水逆又来了,你被逆到了吗?嗯,一定是水逆加大姨妈,才让我突然这么失落。
隔天依然有点痛经的我去房产中介那里办手续。我随口说了一句,这小区房价涨得太快了。
“您以前看过这房子?”中介问。
我点头:“两年前吧,差点儿住进去。”
“哎哟,可惜了,那时候房价正便宜,您怎么没买呢?”
“因为爱情啊。”
中介小哥赞我幽默:“您这爱情够亏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