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越辞脸上伤痕时?,又更确认几分。
薛应挽还没多加思考,越辞又讲出下一句:“我找了你很久。”
“找我?”薛应挽不解,“你找我做什么?”
“没地方可去。”
“所以来找个停留之地?其实?也是误会,顾师兄一时?心急,也不会真的不让你回去,你若是害怕,我可以随你去跟他解释……”
越辞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摇了摇头,接道:“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不想再回宗里。”
越辞性子?一向有些傲,不愿被日日相见的同门知?晓丑事情理之中。其实?薛应挽也不知?道如何去真真正正地将这些事摊开来,说到?底,越辞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只是拒绝了他的情意,反倒重重误会,阴差阳错之下,顾扬将他揍了满身伤。
不仅没理,还仗着身份欺负人,像是那种话本里小姐强逼人娶亲的戏码,若看上的书生不从,便让自己兄长仆从将人打个一顿,教训一番,以示惩戒。
薛应挽脑壳直痛,放着越辞回去,再遇上顾扬,怕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要添一身了,一不小心被打死?了也说不定?……
越辞看出他的为难,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脚上还跛着,衣物头发也糟乱,偏要笔直地挺着背,身形落魄。薛应挽叹气,上前两步,握住他手臂,说道:“先留下吧,养好伤再说,”半晌,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照理说来,越辞前不久才说了那些话,他们本该分道扬镳划清界限,可如今无处可去,兜兜转转下山寻到?了他,就?算怀着愧疚之意,薛应挽也无法拒绝。
越辞回过头,被吹乱的发丝半遮掩在眉眼间。
落日余晖的光似乎穿透了他的眼睛,清透如曜石,少?年气息恣意,讲话时?露出一点犬牙,像忘了身上痛楚,“我不介意,”他说道,“太久没见,能和你住在一起,我当然开心。”
他瞳珠黝黑,眉宇张扬,看人时?总是少?年真诚,炙热滚烫,那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薛应挽一霎那间觉得动心的来由。这双眼藏着阒夜的星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永不熄灭的辉泽。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对他说山高海阔,世间美景无数,总该出去看一看,玩上一遭,才不会后?悔。
薛应挽抬起手,在他脑袋上停留片刻。
越辞偏过一点头:“怎么了?”
薛应挽指尖揉了揉他头发,笑意清柔:“又长高了。”
*
说是这么说,可真正要多挪出一个位置却不容易。
从前还在相忘峰时?,倒也不是没有过太晚了回弟子?宿不方便的时?间,那会的屋子?不大,多年间也放了不少?杂物。
越辞留宿时?,便会睡在屋外那张摇椅上凑合。第二日薛应挽在做早晨时?,也会为他顺便做上一份。
这座院子?也有一张藤椅,甚至比相忘峰的更大上不少?。但如今越辞受了伤,也快入秋了,长溪不比朝华宗有护宗阵法,风很大,时?常轰轰鼓鼓地刮。
“有些冷,”越辞站在院子?中央,环顾一圈,问道,“屋内还有位置吗?”
筑基前要经炼气锻体,而通常锻体之后?,风寒烧病等寻常人易感的小病便对修道之人再难有影响。
而若为快一步筑基,在修炼中锻体过程求简,那么便要比同期修行之人身体更差些,尤其在受了伤痛后?,感染病症的可能大大增加。
薛应挽瞧见越辞模样,心想他约莫便是这些贪快修行之人,不然怎会筑了基,还惧怕一阵尚未入冬的风。
夜间寒凉,对恢复伤口无益,薛应挽没有拒绝,将屋中桌案往后?挪开,在地步上寻了层被褥铺着,再加一层薄被,虽说简陋了些,但好歹算得上暖和。
小桌上只燃一只油灯,灯火如豆,将一间小屋都染上昏黄,薛应挽在榻前整理,影子?被放大投射在墙壁上。
他招招手,让越辞试着往上躺了躺,问道:“可以吗?”
越辞啧声:“硌得慌,比朝华宗外门弟子?宿的大木板通铺还要硬。”
薛应挽道:“总归是临时?的,天色又晚,凑合一夜,明日我再去买只软点的褥子?加上。”
越辞没有再继续抱怨,理理被子?,闷头往后?一倒。
他睡在地上,旁边不远处就?是薛应挽床榻,熄了烛火,屋中便陷入昏暗,月光从窗棂缝隙间泄入一点,只能看清眼前不足一臂距离的视野。
安静的屋房内,不仅动作?,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也许过去一炷香,或是一刻钟,越辞翻了个身子?,叫他:“薛应挽。”
薛应挽应声:“嗯?”有点拖长而疲懒的声音,今日越辞来得太突然,思虑过多,他也没真正睡着。
越辞想说点什么,话至嘴边,又生生咽回肚中。
“没事,就?是叫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