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这一切,望着凌乱不堪的现场,老邵心理涌出一阵酸楚。与三年前入驻时窗明几净对比,眼前的一片狼藉更像溃败前的逃跑。是的,自己落到今天的下场,可谓溃败得一塌糊涂,他甚至觉得没有脸光明正大从煤都区走出去。踏入官场就是驴子被牵进磨道,要不停地转圈,尽管有时候转的是空圈。驴子转圈是它保护自己的方式,只有不停转圈,才免于挨打,但不管转了多少圈,从哪里开始又回到哪里。自己目前的状况,不就是转圈的驴子吗?从开始,又回到了。老邵伫立窗前。透过高高低低建筑物的空间望过去,远处的鸭子山的轮廓清晰可见,一轮硕大的太阳射出柔柔的光芒,红红的像画在山的上空,夕阳的余晖洒在秋天旷野里。再过片刻,太阳就要落山,太阳落山明天还会照常升起,而他落山后,就永远隐落在山的那边了。他有些伤感,在把目光从鸭子山收回的一刹那,感觉眼睛潮潮的好像泪水盈在里面。老邵想把今天的日子记下,抬眼看墙上的挂历,是九月十八日,很吉利的日期,不禁又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命运有些调侃他的意思。选择这么好的日子让他离开,有那么一点悲催的味道。老邵走出办公室坐在车内,环视机关院内,见只疏稀停放几辆车,空落落的,心情也如眼前的空落一样空落。汽车驶出煤都区大门时候,发现老凌的车从外面行驶进来,影影绰绰看见老凌坐在车后,猜想大概也是趁星期天无人之机来收拾自己物品的。司机说给他打声招呼吧?老邵嗯了一声。在两车相汇时,老邵的司机用力地摁了摁喇叭。那响声像是问候,更像是对老凌的示威。老凌大概也看到老邵的汽车,几乎在老邵的车响喇叭时候,向老邵摁响了喇叭。后记十年后某天。节令已过了白露,天气还有些凉意。老邵吃过饭,想到今天公司有一个供材竞争性谈判,走到办公桌旁翻看万年历。当看到日历上粗黑的数字是九月十八日时,心里一动。这是个经商者愉悦的数字,老邵也不例外,他目前经营一家小规模的建材公司。但是老邵对这个数字却极为敏感,因为在十年前的这一天,他灰溜溜地离开煤都区,从官场滚落下来,从事业的巅峰开始走向下坡,这一天成了他人生的分水岭。他和老凌被免职之后,煤都区获得暂时的平稳。换届后老边被提拔到省里任职,新到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从老邵和老凌那里烧起,成立两个调查组调查举报反映的问题。老邵违反组织程序和原则提拔干部,及老凌违反人事制度办理工资手续的事情都被调查出来,老邵和老凌都被处以行政撤职处分。这意味在他两人返回仕途的路上打上一堵绝壁。老邵彻底死了心,在家里沉闷一段时日,干脆辞了职,成立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建材公司,为各家房产企业供应建材。几年下来,虽没有暴富也有吃有喝。老邵要去竞价谈判的公司是老梅的企业。老梅开发完诸葛寺村的旧城改造,就把企业总部迁到省城,抖了抖身,成了省内知名的企业,完成上市之后,在落凫市保留一家分部,由苗得雨任经理帮助打理。当老邵听说竞价谈判的公司还有一家,心里毛毛的。虽说这批建材供应额度不算大,但老邵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他的公司规模不大,只有抓住每一次机会,才能使公司立于不败之地。老邵觉得有必要做一点通融做到有备无患,就掏出手机直接拨了老梅的号码,想让他向下面打个招呼。自己毕竟当年在诸葛寺村项目上对他有过帮助。电话拨通,老梅没有接,老邵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对老梅来说,自己的手机号码成了陌生号,又随手发一条信息:梅董事长,我是老邵,方便时请回电。发过很长时间没有回电。老邵不禁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与人家的地位有了悬殊,不回电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了老梅的公司,发现与他谈判的是袁风。袁风被停职后,等待东山再起,但煤都区的形势发生了大的逆转。老邵被免职离开,新上任的区委书记不认这壶酒钱,没有恢复他的职务。老梅说到我的公司来吧,你当过城建局长是内行。袁风便去了老梅的公司,煤都区仍保留着待遇,成了拴在门槛上里外啄食的小鸡。袁风见了老邵,依然当成了以前的领导,忙着端茶递烟。老邵颇为感动,见他抽的香烟是落凫市本地的一个普通牌子,从包里掏出一盒软中华扔了过去。袁风瞅着他笑了笑,说发了?老邵也笑了笑,说发不发都要装门面,现在做生意了,比不得当年做领导。当领导时,脸上写着是领导,不用在乎这些;生意人就不一样,得注重外表行头,弄不好会被以貌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