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时候,天边的一道闪电撕开层层叠压的乌云,伴随着隆隆雷声,大雨倾盆而下。陆文飒叫人赶紧把门窗关上,感叹道:“可算是下了,这几天把人闷坏了都。”最近她身体好了不少,按理说这是阖府都开心的好事,可是偏偏午时来了那道旨意。大虎忧心忡忡的,道:“中秋之后就转凉了,北边更是天寒地冻的,侯爷……”“行啦,”陆文飒低头翻书,眼角眉梢满是漫不经心,“北边咱们又不是没去过,哪一年不是这么过过来的,也值得你这般担忧?”“这次不一样!”二虎插嘴,“以往咱都只在蒲泾关守着,有数万的弟兄撑着,可是这次侯爷是要去漠南王庭!”“这些年,咱们守着国门,叫那些蛮子吃了无数的亏,要是去了人家的地界,咱们还能有好?”要说这十几年来,突厥人最恨的人,陆文飒排得知女儿即将作为使团……得知女儿即将作为使团正使出使突厥,陆岩的心就像被油煎着一样,可是偏偏女儿跟着了魔一样,竟然愿意走这一遭。他想要劝女儿回心转意,但是还没来得及,陆峰就带着陆明章和陆明华上门了,说什么愿意陪着侯爷走这一回。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陆岩太清楚了。京中人势利,他不介意陆家的人沾点功劳,但绝不能连累陆文飒。陆岩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还没等他想出个章程来,就听陆昌说三姑娘出去了,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上。“这个时候了,她出去做什么?”夜已深,雨还在下,是有什么急事吗?也不对啊,府里的事都是他在管,她能有什么急事啊!陆岩只稍稍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定是周家那小子来了!”“好不懂事的小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纠缠他家姑娘!陆岩气得牙齿咯咯响,却没有追出去阻拦。陆昌也跟着一叹,毕竟是侯爷自己出去的,她才是侯府真正的主人。大雨如珠,惊雷不止,门外,周景郁落汤鸡似的站着,他已经站了许久了,他从未想过,侯府的门居然会打开。可是那厚重的大门,真的缓缓打开了半扇。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门内闪了出来。她望着他,两手抱着,斜斜倚在门上,冲着他微微笑着。檐下泛黄的火光随着夜风摆动,丝丝温柔的划过她的脸庞。明明近在咫尺,可是上次见面,却恍若经年,周景郁不由得鼻子一酸,踉跄向前,“陆文飒……”然而他也只是晃了一下,便止步了——那是活在光下的人,与他终究是不同。见他欲言又止,想动又不敢动,陆文飒觉得有些好笑,道:“要进来避避吗?不来我可关门了啊。”她说着,竟然真的要退回去了。周景郁急忙扑向前,“陆文飒!”结果脚下一滑,直接摔在石阶上。“周景郁!”陆文飒原本也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却摔狠了,急忙过去将他扶起来。他淋得浑身冰凉,倒是把陆文飒吓了一跳,“来了也不进去……你到底是在外头淋了多久?”周景郁也不知道自己淋了多久,只是他不敢进去,总觉得自己会被轰出来,那么从今以后,他就再也不能靠近她了。现在,她来了。他抓着她温热的手掌,直到进了葳蕤居了,也舍不得松开。陆文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使劲儿将手抽了出去,“不想生病就先把衣服换了,大虎。二虎,弄点热水来。”从见到周景郁开始,二虎的脸就是板着的,现在又要去伺候他,脸色就更不好看了。灯火明亮,陆文飒望着坐在灯下狼狈不堪的人,一面扔了块毯子过去一面打了个哈欠道:“你也真是,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避一避的吗?”周景郁慢吞吞的披在身上,有气无力地擦拭着,“我只是……想来见你,但是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