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什麽都聊,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是把握着分寸,经过反複斟酌过后才能坦然说出来。
月亮还和过去一样亮,一样圆,但无论如何,都不是那一晚的月亮了。
酒过三巡,四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酒气。赵西和喝得最多,醉醺醺地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时不时发出几句呜咽声。
沈宴宁把喝得半醉的孟见清挪到车上,回去拿自己包时,听到席政一句不鹹不淡的恭喜。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俯身拎起包,看了他一眼,低敛着眉,嘴角一扯:“多谢。”
席政从朦胧夜色中擡头,望见她小跑过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她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一生向前,却要错过最爱的人,这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只有她自己知道。人生这盘棋本来就难下,一步错步步错。
况且输给命运又怎麽能算输呢?
她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站在了许多人身前,不能要求她每一步都走在对的位置上。
孟见清靠在车门前,双臂搂着沈宴宁,额头蹭着她的脖子,笑眸风流,半是引诱,说:“能不能去你那儿?”
沈宴宁轻颤了下,哄孩子似的说:“风大,小心感冒。”说着把他推进车里。
上车前,她下意识转头,若隐若现的餐厅灯光映照出席政的脸,他坐在位子上,举杯朝她晃了晃,那黯淡光亮下晃动的鎏金色液体,仿佛在和她说——“祝你好运”。
那天夜里,命运的齿轮转动到原点,即便它曾纵横驰骋,穿越山水,还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许多年前,喝的烂醉如泥的赵西和被席政带回家一样,兜兜转转,多年后,一些场景再一次上演。
人世间的所有事往往如此,或许当下提起时会让人痛不欲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几年之后再回望过去,那些也不过变成了一场回忆。
席政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对面原本醉倒的人突然擡起头,眼神靡靡却异常清醒。他的容貌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又融合了东方的阴柔之美,在欧洲这个文化包容性极强的环境里,被人盯上也不奇怪。
想起两个人的初遇,纵然有顺水推舟的成分,但实在过于戏剧化——年轻的东方男孩突兀地围在一群白男中间,惶惶不知措。
赵西和回忆起两个人的第一次相遇,不免觉得窝囊。那天他被朋友忽悠着进了一个酒吧,直到踏进去前都没觉得异样,谁会想到最后的收场竟会如此狼狈。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辈子最丢脸,最倒霉的事也不过如此了,却不知道他赵公子此后受过的挫远不止这些,因为人生的所有痛苦都是有源头的。
他轻挑眼皮,视线过盛满香槟的玻璃杯中穿过,讥笑道:“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席政倾晃着酒杯,藏在镜片底下的一双眼睛一如既往,平静得翻不起任何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