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已然昭示了答案。
赵西和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人身上和他流着同样的血。
他始终觉得世界没荒谬到这种地步,但有时候你必须得接受世界就是这麽无理取闹。
他大学时有个同学,自小在香港长大,家境富裕。虽然也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浑子,但没搞出个什麽大事。唯一一次,是大三时脑子一抽谈了个女朋友,两个人恩恩爱爱大半年,对方突然玩起消失,为此他那个朋友还消沉了一个月。后来又过了一年,不知道是他们中哪个同学传出来,他那个消失的女友实际上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和他恋爱纯属是报複。
当时赵西和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只是不在意地将它当个玩笑话一揭而过,彼时他一定没想到有一天同样的事会以不同的方法呈现在他身上。
应该势不两立的个人如今却安静地坐在一起,感叹世界荒谬性的同时,还不得不承认它实际存在着,并且毫不费力地摧毁着他们的生活。
席政叹一口气,跟他碰下了杯:“我给你道个歉,把你安稳的人生搅和成这样。”
赵西和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唇畔溢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讽笑,“就算没有你,我也过不了一个安稳的人生。”
他举起酒杯。杯沿在夜风里轻轻一撞,好似所有仇怨在这声相撞中烟消云散。
子女总在疑惑为什麽父辈留下的债要由他们来偿还?明明他们什麽都没有做,只是因为成为了某个人的儿子或者女儿就要背负如此严苛的惩罚。
可没有人问过他们这样的血亲关系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因为这从来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就像他们也没有必要延续上一辈的仇恨一样。
既然一笑泯恩仇了,有些话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捏着,赵西和饮尽杯中酒,直接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对沈宴宁有意思?”
“什麽?”
席政错愕了半晌,看着杯璧上一滴酒缓慢滑落,一时竟哑口无言。
他和沈宴宁?
怎麽会呢?
愈想愈觉得荒谬。他摇头笑了一下,径自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一口,酒体绵软,光滑,香气馥郁。
这句话就像是这个绵长漆黑的夜里,一句醉后无关紧要的问候。赵西和并没有深究问题的答案,只是和他说了一段往事——
那是19年的一天,沈宴宁远渡重洋赶赴巴黎求学。孟见清在机场外等了一天,不是没想过死皮赖脸把人留下来,哪怕只是再陪他一阵子也好。
其实那时只要一通电话,他就有时间,或许能把人留下来,但最后直到飞机起飞,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大家都以为这事也就这麽过去了,结果第二天他搭乘了最早的一趟班机飞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