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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第1页)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凝固。下一刻,杨修元突然扔开帕子凑前吻去,而辛时亦闭上眼,就着杨修元的深吻,擡手去搂他的肩。

随后一切便不可收拾了。

杨修元醒得很早。

身边躺了人,他忽然间又有些不习惯。出太阳了,阳光微入户,被垂下帐幔挡在床前,隐隐绰绰,辛时平躺在外侧,歪着头,呼吸匀畅。他还在睡,于是杨修元借着细嫩恬淡的日光,仔细又光明正大地观察起他的面容。

眉色稍淡,疏浅的,像刚至脚踝的小溪;五官也平,山根微凹,唇色有些暗哑。若放在人群中,辛时顶多算得上一个长相端正,不会让人反感,却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过目即忘。

不漂亮,但好看,在他眼里,好看得不得了。他喜欢他,从小就是,想到一点旧事,杨修元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其实很早就有端倪。那时候他还不懂,虽然如今也想不明白怎麽四五岁的孩子竟然不懂男女婚配的道理,也许是逃课逃得实在太多。总之杨修元清楚地记得,大哥娶新妇后家中人围在一起开玩笑,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长大后会娶辛时,父亲也真以为他有断袖之癖要去祸害无辜,将他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很难得的,那一回母亲也没帮他说话,好长一段时间亲自带着辛时,没让两人见面。

可是谁说他们不能在一起呢?杨修元癡癡看着幼时友人,恨不得将魂魄也化为目光。偏偏就要是辛时,才能补足他那颠沛流离的数十年过往,让一切遗憾都尚有转圜的余地,叫他可以不再像从前那样痛恨那对使他家破人亡的夫妻,尝试着与他们和平共处。

辛时与他不只是爱人,更是亲人。他们出于一家,拥有共同的回忆,这一点弥足珍贵,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想到这里,杨修元趴在枕上闷闷地笑。这一笑把辛时也笑醒,翻身从鼻中长长出一道气音,擡手揉好久眼睛,道:“一个人傻乐什麽……”

杨修元没答,只把头埋到臂弯里,露出只眼睛继续笑。辛时过片刻也清醒过来,揉完眼睛,悠悠又道:“你家睡榻真软啊……”

杨修元于是笑出声:“说得好像你没睡过一样。”

“是没睡过吧。”辛时打个哈欠,把手背到身后去摸床沿边略微翘出的褥子。“垫了几层?有新加吧。”

“哦,是有。”杨修元于是想起来,坐起来越过辛时身边一撑,和他一起往榻角上翻被褥。“上个月加了一层絮,你不说我都忘了。嗯,这个。”

得到答案,辛时手指一松,任凭褥垫一层层拍回原位,又躺回枕上。杨修元紧贴在他身后,猝然被压住胸膛,一个激灵向后仰去,翻腾几下,见辛时没有让开的意思,手忙脚乱抱住他。

辛时问:“你最近在干什麽?”

“还和以前一样,到处玩玩。呃……前段时间不好有大动作,只是几个人私下里聚一块。”杨修元回答,想了想,加上一句。“挺无聊的。”

他反问:“你呢?最近做什麽。”

“还在翰林院。”辛时转过身,望向杨修元。“不如以前忙了。”

他的眼神极为真挚,棕黑的瞳孔内落入一缕阳光,在这一刻显得像琥珀似的。杨修元被看得发懵,就着拥抱的姿势,带点试探、又顺其自然地,向唇间递出一个亲吻。

辛时没有躲,于是这个吻进行地缓慢而又漫长,好像要将一整年的失联都补足回来。他摩挲杨修元的腕骨,又任凭对方将额头抵上来,呼吸都化为湿漉漉的雾气,直到门外传来喊声,喊两人起床。

“大王,阿郎,你们醒了吗?内宫遣来使者,有事找阿郎。”

杨修元应了一声,松开辛时。阿润推门而入,隔着床帷,他不满道:“几点啊,这麽早就来找人。”

阿润笑道:“大王睡糊涂了,还早呢,这都快巳正了。鄞邑县公昨日新婚,今早携妻入御内拜见,圣人与太后摆歌舞娱乐,命阿郎也过去观赏。”

什麽观赏,是过去叫他写诗助兴吧……辛时呆了呆,问:“今天初几啊?”

阿润道:“今日初九。”

辛时下意识去理脑后乱发。今天初九,那确实是轮到他休息,昨天去唐国府道贺的路上阿韵还同他开玩笑,说通宵喝了喜酒直接在新郎家睡觉。但显然,休沐时的朝中人员依旧可以“有事即召”,即便不在自己家,也能被拽出来。

“你……”辛时想了想,改口问道。“御中使者,是在我家,还是在这?”

阿润道:“本是去公主府,后寻到阿郎家,又跟着家奴一道上我们王府,正在门外催促。”

“这样啊,你去和他说。”辛时从榻上坐起,向前倾一倾。“你说昨日寒风太紧,我骑马吹得头疼,就近到宋嗣王家借宿,今早害了伤风起不来,恐殃及神体,不敢入宫服侍。辛某万分惭愧,望圣主宽谅。”

杨修元听着,慢慢地睁大了眼。辛时如此语气平静,是在……欺君?

然而下一刻,意识到辛时什麽都没穿,杨修元怕他真的着凉,立刻将欺君的念头抛之脑后,拖来角落不知是谁的衣服抖开,替辛时披上。

辛时任由杨修元裹粽子一般将他裹起来,又对阿润补充道:“可去翰林院传画待诏李台——此人精于画工,诗才也尚可,不至于扫了陛下与太后的雅兴。”

阿润令了命,离开回複。辛时在心里盘算,天子与太后共赏歌舞,听起来好像宗室喜事当前,母子二人的关系终于有片刻缓和。既然是这样,他还是识趣点别去尊架面前晃悠了,反正他称病不去,使者也不能沖进内院把他拽起来,而等回宫中报告,太后一听他在宋嗣王府,就知道他在干什麽——太后对这件事多半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态,伤风的借口一回生二回熟,他给太后送去一个乐子,大概旷工也能够被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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