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折戟见他脸色不好,不欲多说,没问太多,对此打了个问号,对他的话存疑。
之后便是迅速入院,检查,专家会晤。
温折戟全程陪同弟弟与专家会诊,等待一系列检查结果期间,温折戟即担忧又惴惴不安,感觉心脏病都要犯了。
当事人本人却全程平静夷然,戴着棒球帽,纱布缠眼,坐在一旁摆弄手里的视障魔方,事不关己一般,仿佛要死的人不是他。
转念一想,弟弟是继母亲之后家里的主心骨,可靠信赖,虽长得漂亮,眉目疏朗,然在温折戟眼中一直是临危不惧的硬汉形象,温和有力量,不惧犯错,不惧折腾,对命运不间断的挫折有着超脱般的坦然。
如果怕死,就不是他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玉怡不怕折腾这一性格也是在多年朝夕相处中,像了他。
可就是这么强大的人,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温折戟几乎想不起弟弟上一次表露出需要被照顾的一面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十岁那年,七岁的弟弟向他撒娇,求他陪他去球场打球,他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心脏,很想拒绝,但弟弟真的很可爱,没有人能拒绝一只小狗露出哀求的眼神。
他告诉自己,只要注意一点就没问题,在学校也跑过八百,只要控制好那个度,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忽略了一点,弟弟的快乐太有感染力了,他一个不留神,接球时蹦高了一点,心脏瞬间传来压迫性的钝痛。
自那以后,温折戟便没再见过弟弟朝自己撒娇,更别说哀求,七岁的小羽依然会跟在母亲后面做小尾巴,却对作为兄长的他不再提任何要求,甚至凡事都让着他。
温折戟感到挫败,想让弟弟不要放在心上。
对方听完咬咬唇,又摇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心脏病发作时的样子有多可怕,因呼吸困难而脸色苍白,几乎发紫,倒在地上意识模糊,怎么叫都不听,没有回应。
温铩羽永远记得这一幕,也记得那天站在手术室门外的自己,心脏也跟着抽抽的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爪子死死拧着心脏,无比自责内疚,泪流满面,一遍一遍告诉母亲,自己不是故意的,却怎么也听不到母亲的安抚。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兄长,有些事情一旦塑形成形就无法改变,他心底的恐惧被这把爪子勾了出来,从此与兄长划上等号。
如果说从前,他觉得自己是小男子汉,理应和兄长一起保护母亲,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母亲和兄长都是需要他捍卫守护的人。
虽心口难开,但年纪轻轻的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想看到兄长的愧疚,渐渐学会了伪装。
常有人说,他是也笑,不是也笑,让人畏惧。
温折戟不怕他,却也在长年累月中,忽略了许多东西,忘了人吃五谷杂粮,就不是钢铁之躯。
手术方案尚未彻底敲定,开颅却是百分百确定了,剃头的日子如约而至。
那天他看到弟弟摘下布条露出的眼睛,眼神空洞无物,终于明白失明的人为何要把眼睛给遮起来,遮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至亲很难接受这样的画面,尤其这双眼睛曾经那么的灿烂,温折戟当场眼眶湿润。
听到难以抑制的呼吸声,温铩羽一脸早知如此,拍拍兄长的肩膀。
剃完头后,又来了一遍‘抛光’,温铩羽摸了摸头,感觉有点好笑,很不习惯。
笑完又落寞,那几天他心情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