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才说完,却有一提着药箱的太医匆匆过来向谢皇后等人一一行了礼,隋止却不等他将礼行完便神色悲痛道:“原本想着父皇既然醒来,或许身子便能有些转机,便令人去将刘太医请来,父皇此时或许不想见我,可到底是要见太医的,却不想父皇竟然……”
瞧见刘太医的一瞬,谢皇后与隋璟其实是有些心虚,可听得隋止这般说了之后,神色却又恢复如常。
只是这刘太医听得这话却先是变了脸色,“这……方才陛下当真醒过来了却又……不可能,陛下的情况臣今日一早才来瞧过,倘若陛下当真醒了,那说明陛下的身子应当是能好转了,绝不会就这般……”
刘太医的话几乎让所有人心中都生了怀疑。
这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首,说的话份量自然不必多言。
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谢皇后的面色也微微有些发沉,她暗自捏紧了手中帕子,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哀痛,“刘太医所言是质疑本宫么?这些时日以来本宫是如何细心照料陛下的,宫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倘若本宫当真有害陛下的心思,又何苦做这些?”
谢皇后这些时日所做之事自然有目共睹。
圣人病倒之后,刘太医作为太医院院首,来明宣宫的次数自然不少。
他比其他人应当更为清楚谢皇后这些时日以来的付出。
所以此时神色也有些迟疑起来,“这……老臣并非是这个意思。”
“母后请勿怪罪。”隋止叹息道:“父皇走得突然,儿臣只是担心若是不让刘太医这样令人信服的太医去瞧一瞧,众人心中怕是会生出疑虑来。”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一旁隋璟的身上,“若是因此而牵扯到了三弟身上,众口铄金,怕是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分明是他想拆穿谢皇后的真面目,可听他这般解释着,却好似成了真心实意地帮着谢皇后与隋璟考虑似的。
若是谢皇后再想拒绝,反倒是更令人生疑,这其中是否当真有别的古怪了。
谢皇后盯着眼前人,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掩藏不住。
她比任何都要清楚,此时若是当真让刘太医进去检查,那一切都藏不住了。
因为她在央求圣人传位与隋璟之时,克制不住地对圣人动了手,并且在圣人的脖颈处留下了分明的勒痕。
不说是像刘太医这般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便是个不通医术的普通人瞧见了那处痕迹都很难不起疑心。
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隋止得逞的。
但隋止步步紧逼,又拿出为隋璟考虑这般说辞来,谢皇后若是再不说些什么,只怕在场的这些人心里都不知如何想的。
其他的人也就罢了,可手中还掌管着禁卫军的迟文恪她却不能不在意。
于是神色勉强道:“母后自然明白你的心意,只是陛下身份金尊玉贵,哪里容得了这般亵渎,母后只是不想让陛下去了之后还失了体面。”
谢皇后好容易才算想出这般说辞来,一旁隋璟也顺势冷哼一声道:“母后一心为父皇考虑,可兄长却好似并不如此,反而在这当口费心为难母后,如此举动,怕是有些不妥吧?”
母子二人又将脏水泼了回来。
这话说得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隋止就好似早已想好如何应对这般说辞,道:“母后这话却是错了,正因为父皇身份贵重,与寻常人不同,所以才更应当让刘太医去看看,若是当真因为旁的缘故而令父皇出了事,难道一国君主也应当这样去得不明不白吗?”
谢皇后面色一变,“太子这话的意思,是认定本宫对陛下做了什么了?”
“母后误会了。”隋止神色谦卑地解释道:“儿臣并非怀疑母后,这‘旁的缘由’亦有千万种可能,等刘太医进去看看父皇,一切不就有了答案么?”
谢皇后还要说些什么,一直不曾说话的迟文恪却突然开口道:“臣觉得太子殿下这话有些道理,陛下身份贵重,如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刘太医是太医院院首,他的人品医术都是信得过的。”
若是迟文恪不曾开口,谢皇后或许还能扳回局面,可他偏偏在此时开了口,甚至直言可以让刘太医去瞧瞧。
她若是再不应下,那便是连迟文恪也得罪了。
“迟将军这话说得有些道理。”谢皇后好似终于是松了口,可她却取出了那封诏书来,道:“只是圣人还有一遗愿不曾达成,还请诸位容本宫先将此事了结。”
说罢,她缓缓展开那封诏书,将里间内容字字句句念了出来。
里边头一句便是斥责隋止的话语,认为他不够恭谨谦逊,沉迷权术,这罪名着实严重,在场人听着面色都有些古怪。
而接着,谢皇后又历数了隋止的数条罪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仿佛早已在心头积攒了数不清的怨气。
隋止凝眸站在台阶下,神色中倒是瞧不出什么来。
而谢皇后这份诏书念道最后,却是要另立储君。
在诏书中,圣人道:“朕知晓朕时日无多,趁着如今神志还算清醒,想让老三隋璟坐稳储君的位置,他年纪虽小,可向来聪慧,又有皇后,谢家扶持,朕相信他能担起这份责任。”
“至于老二,他在储君的位置上坐了太久了,反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好一位君主,他犯下了这样多的多错,可他到底是朕的儿子,就将他幽禁于文清宫吧,余生,做个富贵闲人足矣。”
文清宫坐落在整座皇宫的最南边,宫殿虽不算小,可却荒凉,早在先帝时便已经空置,到如今都已经有二十余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