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人对这白衣女子尚还心存芥蒂,一人斗胆问:“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此事自然不可说。
奉云哀帷帽下的一双眼在失了药效后早显露出灰白之色,若被人知道奉容收外疆人为徒,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奉云哀双唇一张一碰,淡淡道:“若非名门名师,还不配与诸位同行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将桑沉草那一套话术学了个七成像,说完好似自己也成了那狡猾顽劣之人。
几人神色各异,听出此女不愿多说,忙不叠出声解释,不再多问一句。
寻英会有诈一事大抵传了出去,原本闹哄哄的城又变得好似空无一人,寻常百姓哪还敢出门走动,生怕殃及。
再看,富安饭馆的门也紧闭着,里边静凄凄,听着像是早就搬空了。
领头人屏息将门踹碎,穿过飞扬的齑粉,回头道:“分头搜寻。”
奉云哀还装作不曾来过,自然不会直截往厨屋和后院走,而是面不改色地上了楼。
富安饭馆当真人去楼空,里外上下俱找不着一个人影,就连房客也不知所踪。
约莫过半刻,到后院搜查之人扬声大喊:“速来,此地竟埋有人骨!”
奉云哀这才转身往后院走,隐约闻到一阵腥臭,靠近才知是埋在地里的断骨全被翻了出来。
为首者朝地下震出一掌,当即如游龙过界,地下湿泥翻滚凌天,而那些人骨,自然也被卷了出来。
人骨与别物不同,一眼便能辨出真假,许多白骨上的肉未削干净,还软趴趴地耷拉在上边。
众人大骇,哪知这富安饭馆当真做过死人血肉的买卖。
“这些人从何而来?”
“去找富安饭馆的账簿,找找这些天的住客名录!”
这几人俱是魂不附体,匆忙找出账簿,翻到数处富安饭馆与叠山盟的往来记录,只是售卖之物并未记载在册,想来是不可见光。
奉云哀伸手道:“诸位都是叠山盟的长老,此物给我,似乎更合适。”
几人神态迥异,闪躲的闪躲,震撼的震撼,还有一个横眉竖目,似恨不得手刃周妫与其身后之人。
奉云哀将账簿接在手中,转身道:“既然事已明晰,也该回去了。”
那横眉竖目者回到后院,拾起一根人骨裹在布中,痛心道:“我等必会给死去之人一个交代。”
自下山以来,奉云哀见过的表里不一之人,已是难以计数,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像桑沉草那般里外皆坏的,应该算得上凤毛麟角。
那原本在她眼中百无一是之人,如今倒成了白璧微瑕,这瑕,约莫就在……
太喜欢捉弄她。
回到叠山盟中,便见一个个翘首以盼的江湖侠客,再看残石堆积的试剑台,依旧被秋水斋的人围成一圈,里边是周妫和林杳杳,亦有奉容。
桑沉草还是那闲来无事的姿态,往那一卧,废墟俱能成华纱软帐铺盖而成的榻。她看奉云哀手中拿了东西,才微微直起点身,招手道:“秀秀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奉云哀冷着张脸,委实不想应声。
场中千百双眼盯着此处,千百对耳细听八方,偏这人我行我素,还这般亲昵地叫唤。
奉云哀还未答,那捧着人骨归来的叠山盟长老已掀开粗布,双手将断骨往上托,颤声道:“富安饭馆的后院中,埋有人骨无数,我等寻回饭馆账簿,簿中确实记录了叠山盟与饭馆的金钱往来。”
听者一片唏嘘,不曾想周妫竟还真用血肉来养育一株花。
那人接着又道:“白骨尚挂有腐肉,未受蛆虫啃食,分明是遭了刀剜斧剐,也不知是生前酷刑,还是……死后鞭尸。”
不论何种,都残忍至极,叠山盟已是难逃罪名。
“看来那掌柜已是望风而逃。”桑沉草冷笑。
“饭馆内空无一人,住客与伙计俱不见踪影。”那长老悲恸摇头。
场中静了一瞬,忽有人道:“那我们如何分辨,这游金不老花是真的以血肉为食。”
奉云哀一言不发地从袖中取出一朵花,花虽蔫了少许,却看得出亦是游金不老花。
桑沉草眉梢微挑,随之回想起,这正是石剑内原先的那一朵,笑说:“诸位不是好奇,这游金不老花怎会以血肉为食么,这不就巧了,咱们手上就有一朵。”
“此花从何来?”已有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