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小院里送饭的、送药的、送柴火之类等等的人,他都不能接受,甚至连小贩经过小院前的吆喝声都会刺激到他。
钱浅不得不让所有人都不能进屋,甚至不让生人进院。
为了能照顾好他,钱浅很努力的吃东西、喝药、养身体,可一个月下来,仍是瘦得厉害。
她还拒绝了吕佐和周通轮流守夜的提议,坚持不离开他半步,也因此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准备了纸笔,时时刻刻去记录宋十安的呓语,记录他情绪上的变化。
吕佐忍不住问:“女君,侯爷他,是疯了吗?”
周通大惊怒斥他:“你休要胡说!”
如果将精神性疾病统称为疯,那他的确是疯了。
那段不堪的日子将他的人生切割成了两个部分。前半生作为宋十安的光鲜亮丽已被尽数割裂,现在,他只是一个躲在暗处茍延残喘的人,怕被人看见、怕被人议论。
钱浅疯过,她太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但她不想把这个词用到宋十安身上,于是道:“他只是病了,我会陪他好起来的。”
钱浅大致给二人讲了一下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从而引发的多种分支。
“比如他被昌王的人骗出去,遭遇伏击,两百袍泽连同李副将皆奋战而死,只有他还活着。”
“他会质疑自己,凭什么他能活着?”
“他觉得,为什么别人都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而他不用?”
“那天的画面会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眼睁睁看着同袍们一遍又一遍地死在他面前,他却无论如何也救不下那些人,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无法自拔。”
“他觉得他应该跟他们一起死。”
“这个病症,叫做幸存者内疚。”
周通急急道:“可,可这不是他的错!是昌王害了那些人啊!”
钱浅不禁红着眼睛:“但是他病了。他就会认为,这些都是他的错。他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被这种情绪拖进了深渊,苦苦挣扎,却挣脱不得。”
“他为自己活下来而感到抱歉。”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已过去了二十多年,即便她清楚这个道理,仍会不时沉溺进去难以自拔,更遑论刚刚经历此事的宋十安?
遑论他,还有其他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