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钱浅猛然意识到什么。
她鲜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眼睛霎时红了,抓着面巾的手也颤抖起来。
宋十安果然将簪子抵在喉咙处,满目哀伤地说:“浅浅,我知道你不嫌弃我,但我嫌弃我自己。”
钱浅强装镇定,开口安抚他:“十安,你冷静些,听我说……”
宋十安凄然一笑:“我很清醒,浅浅。你该配这世间一等一的男子,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
钱浅摇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滚落:“我的夫君,就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男子。他如星如月,有清俊的容貌、儒雅的性格,他还待我好,将我视为珍宝捧在手心里。他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我的心早已被他占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可他早就死了!他早就与他的两百袍泽一同战死了!”宋十安情绪十分激动。
钱浅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心脏如撕裂般的疼,“十安,别这么说。你还有我啊!”
宋十安面容有些狰狞,“我不想要你的垂怜、也承受不起你对我的好!我宁愿你骂我轻视我,你知不知道!”
钱浅知道他一直在自弃,一辈子无法将那些时日的遭遇诉诸于口。
她以为只要自己好好陪着他,理解他的痛苦,鼓励他走出阴霾,慢慢总会好起来的,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
她泪如雨下:“那不是你的错十安,你不要这样。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钱浅,我真的好辛苦,你放过我吧!”宋十安闭上眼睛,将那簪子用力戳向了喉间。
钱浅早已瞄准,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飞扑过去,扳歪了一丝簪子的方向。
簪子并不锋利,所以划的不深,但皮肉撕裂的声音在深夜甚为清晰。
一直在后面盯着的吕佐也趁机扑上来,二人合力控制住宋十安,将簪子从他手中抢走。
钱浅抱着宋十安大哭,“十安,我知道你痛苦。你就当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我爱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
宋十安自戕失败,推拒挣扎成了徒劳,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此后,钱浅连簪子都不敢用了,只用一根布带绑住头发,还将屋里的所有利器都收了起来。
宋十安大多时间又回到先前那落寞、寂然的模样,但有时候也会开口劝说她,“我这样肮脏污浊,不配你这样费心。”
钱浅初时还会难受心痛,哄他说:“你才不脏,这世上我只想对你好。”
他说:“你有惊世之才,何必与我蹉跎时光?”
她便说:“我想待你好,想将我仅有的一切全部都捧给你,何来蹉跎之说?”
他有时又会激她:“你实在是瓮天之见,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比我隽逸英武的男子,何止百千?何苦偏偏将我绑在身边?”
钱浅也不生气,“那你见多识广,报上几个来,我叫吕佐将人带来让我瞧瞧。”
宋十安瞅她的视线一下子晦暗起来,抬手将饭碗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