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王骑在马上,遥遥望见最中央的主帐里,谢桐一身棉白长袍神色慌张地跑出来,连墨发都只用绸带松松系了,竟像是才刚刚睡醒,眼尾都是红的,神色倦怠。
谢桐的身影一出主账,就骑上马往北向逃去。
安昌王见状,大喜过望,赶忙命周遭的军队随他追击谢桐。
好,好!果然昨夜的计策有用!
谢桐竟然为了“染疫而死”的闻端伤心不已,在这打仗的关键时候,日头高悬了,还赖在主帐中睡觉。
若是拿下谢桐的项上人头,这大殷朝的天子之位,必定就唾手可得了!
到那时,史书上的功过得失,还不是皆由胜利者书写?
安昌王拍马追赶谢桐数十里,一直到绕进了一处山体中。山里道路狭窄,队伍不得已被拉得极长。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眼睁睁看着谢桐一甩缰绳,钻进旁里的林子中,就此失去了踪影。
安昌王立即命人分开,往四个方向搜罗谢桐的踪迹。
才行动了不到半柱香功夫,安昌王正渐起疑心,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炸响,惊惶回头,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密林中现出了无数穿着软甲的陌生士兵。
安昌王心知中计,顾不得召集所有人,马上叫身边的亲卫掩护他逃离。
好不容易避开炸药和敌军的围攻,安昌王灰头土脸地钻出林子,拼命拍马往回赶,同时从怀中掏出信号焰火,朝天上发出信号。
等留在曲田县的军队过来接应,他就要杀谢桐个回马枪!安昌王恶狠狠地想。
然而他左等右等,自个儿都快跑回曲田了,还没见到接应的军队影子。
安昌王大骇,回到地方一看,曲田县城门大开,谢桐的队伍齐齐整整列队在城前,为首那高居于马上的白袍之人,正是神情冰冷的谢桐。
而安昌王的谋士和几个重要将领,都被五花大绑擒于马下。
安昌王身上一软,摔下马来。
被擒时,他仍万分不解,自己中了陷阱倒不要紧,为何留在曲田的剩余部队,也会被尽数剿灭?
唯一可能,只有……
安昌王心中一寒,想起城中那客栈里的,被自己宣扬“病重已逝”的闻端。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禁轻视谢桐,还轻视了这个曾一手遮天的权臣……
谢桐安排人将安昌王等逆贼扣押入京,又招安了安昌王幸存的部队,拒不投降的,问清家中亲眷所在,斩首后将烧成灰的骨灰与抚恤金一并送回故乡。
此外,还需遣人清查曲田县官府,与数个与安昌王联系密切的西南县城,将告示张贴于城中,解释曾被安昌王泼脏水的一系列事情。
疫疾也要继续让医师治疗,并重点排查军中是否已出现染疫人员,有的话只能暂留在西南,其余人则整队北上。
一通忙碌下来,谢桐再抬起眼时,发觉已是入夜了。
他愣了一下,就见身边走来一个人,曲迁把还升着热气的饭菜放在木托盘上,递于他,语气轻松道:
“圣上,该用膳了,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曲田县城门打开,曲迁白日里也终与家人相见,知晓家人都还安好,心情好了不少。
但在父母的挽留下,他还是坚持出了城,回到营地里的谢桐身旁。
“我想守着他。”曲迁这样对父母和妹妹道。
而现在,他守着的这个人,终于从繁重的事务中抽出身,今天第一次看向他,却是开口问:
“闻太傅安顿在哪里?”
曲迁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草民不太清楚……听说是安置在了城中一处闲置的宅邸里。”
谢桐点点头,把手头的东西一收,起身说:“朕去看看他。”
曲迁捧着木托盘,跟着他走了几步,下意识道:“圣上,太傅大人染了时疫,此时不宜见人……你还是先把晚膳用了吧。”
谢桐垂睫:“没能确认太傅安危,朕哪里吃得下东西?”
曲迁站在原地,青年手里端着亲自做的热菜,在月色下,清亮的眼眸有几分茫然。
“圣上,”
见谢桐还是要走,曲迁一着急,忍不住追上前道:“草民替你去看太傅大人吧,草民是医师,正好能为闻太傅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