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闻端抬起右手,按住了木窗子一角,似是想要打开窗看看离开的人。
然而这最后一个动作却始终没有完成,闻端站在窗前,只能隔着一层纸,望见深沉的夜色与朦胧的月光。
*
之后的几天过得很迅速。
京城的御医署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数位御医的苦心研制,终于制出治疗疫疾的最佳药方,一帖下去就能退热,服用三帖后大多症状便可缓解,并且还能遏制疫病的传染。
喜讯传到西南,人人欢呼。
谢桐又将办事不力、还协助伪造假圣旨的曲田县府中几个官员革了职,命了新人上任,负责城内的治疫及赈济事宜。
诸事安排妥当后,也到了回程之日。
曲迁还是每日定时为谢桐把脉,确保谢桐的身体无恙。今日午膳后车队就要启程,曲迁想了想,决定再次请见谢桐。
谢桐正坐在马车沿上,手里翻着一册话本,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曲迁瞧了一眼,看见上面搞怪的配图。
原来谢桐也喜欢看这些闲书?曲迁想。
但等他在谢桐跟前站定,却发现年轻的天子视线并未放在话本上,而是虚虚落在前方不远处,话本半天也不见翻一页,显然是在出神。
“圣上,”曲迁行了一礼,不禁问:“这几日,是有什么心事吗?”
谢桐合上话本,望车里一丢,开口前,先无意识地往队伍的最后方望了一眼。
——闻端就在最末尾的马车里。
这些天,闻端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但终究是还未好全,为着减小传染的几率,闻端主动去了最后面。
谢桐敛了目光,淡淡道:“只是在想回京后的事罢了。”
“是要把脉么?”
他抬了下眼睫,看向曲迁,同时把手伸出来:“朕觉得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这几天吃的也多,但你若是不放心,便看一看吧。”
自从那晚与闻端说完话后,谢桐每一餐都认真地填饱了肚子,偶尔发完呆后,还会问身旁的人:
“朕看起来可还清瘦?”
曲迁回忆着这些趣事,忍不住抿唇一笑。
他给谢桐把了脉,凝神感受片刻,说:“圣上的身体无碍。”
谢桐点点头,收回手,又想起什么,出声道:“对了,朕此次回京,你不用跟着回去了。”
曲迁一怔。
“你家人在曲田,这里是你故乡。”谢桐漫不经心地说:“先前那一次刺杀,念在你协助御医署治疫有功,朕也不计较了,刑罚既免,你便留在此地吧。”
曲迁像是僵住了,好半天才重新开口,嗓音微涩:“圣上……草民其实是来请求您带我回去的。”
“?”谢桐蹙了下眉,不解:“为何?”
曲迁默然片刻,掀袍跪地。
“草民倾慕圣上,愿追随圣上回京,不求任何功名利禄,只求能陪伴在圣上身边。”
这样大胆的话说出来,绕是曲迁性情耿直,也不由得面色赤红,俊秀的一张脸露出了几分窘态。
但他却迟迟没有等到谢桐回答。
曲迁抬起头,就看见谢桐垂着长长的睫羽,神情若有所思似的。
“曲医师,”就在曲迁愣神时,他听见谢桐问:“你从前就是断袖吗?”
曲迁:“……?”
瞥见跪地之人为难的面容,谢桐放缓了语气,道:“朕只是随口一问,你若不想回答,不答就是。”
曲迁摇了摇头。
“草民……”他迟疑半晌,才说:“从前也并未心悦过女子,或许是断袖吧。”
如果不是断袖,又怎么会喜欢上同为男子的谢桐呢?曲迁这样认为。
“这样么……”谢桐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