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听了兕子又稚嫩,又有几分道理的话,气便顿时消了一半,“罢了,既然晋阳公主求情,就免去你们的罪责。但今日发生此等事,可见如此不吉,以后凌云殿不再设总管,将此殿撤去罢了。” 兕子听闻,又说道,“既然父皇不喜欢这里,说要裁撤,那便是以后不再来此了,那凌云殿岂不是荒废了?既然如此,不如把这殿宇归于民间所有,分赐给当地百姓,用作学堂或祭祀之处,百姓也能沐浴到天家风范,也不至于浪费,会更加感激父皇的。” 世民听了,看着爱女,心中安慰,便说道,“公主如此年幼,便有此善念,朕怎能不许。”于是传至将凌云殿撤去器物,赐予当地做学堂之用。众臣对晋阳公主赞不绝口,说其颇有其母长孙皇后的风范。 不日,世民下旨返回长安。此后,在他的有生之年却再也没有巡幸过庆善宫了。苦调 世民在庆善宫只住了不到三个月,回到长安之时正是金秋。 盈盈这些日子在宫中过得格外平静。如果说世民在宫中的时候,她的生活不过是围绕着陛下,围绕着等待,而世民不在,她倒是感觉到久违的松泛。 这些年无论受不受宠,无论世民身边有多少新欢,她总是不远不近的陪在他的身侧,这次倒是的确难得。 她甚至重新发现着这个居住很久的安仁殿,如果没有陛下,没有那个让她日夜牵挂,深爱与痛苦交替出现的人,该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他不在,但他又处处都在。 这宫里的每一处,哪里不是他的影子和气息呢。若没有了日日的等,这时光却也不难过。 她能够认真的梳理着自己的情绪,缓慢地翻阅着这些年来悄悄写下的乐府谱曲。果然是长门宫怨,秋词青灯,一日一日之间,便也有了这么多哀怨力透纸背,却也轻飘的不着半分痕迹。 她做这贤妃已经快要五年了,她觉得有些漫长。再往前的记忆,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那位年少公子始终存在,模糊的是她几乎不敢相信还有过去,身边难道不是一位天生的帝王? 他如今在庆善宫里,观赏着新的《九功舞》,会是怎样一番热闹的景象呢。她的儿子,与她咫尺天涯,她的乐舞,皆已改头换面。时过境迁,她那深爱世民之心,又要附着在何处,落地生根呢。也许,她注定,要一生如此。 她明白,她所获得的,来自世民的爱,或者是身外的分封赏赐,都很难再丰厚了,她也无所欲求。 但那种“相依”,却依然让她无比的着魔,甚至能够因此而毫无怨怪。她甚至想念自己在秦王府服侍的时候,虽然只是奴婢之身,但却是他需要的人,在他的身边,与他那徐徐展开的人生画卷融为一处。 她也想念自己因《破阵乐》而与世民重逢,想到那一生只有一次的《白纻歌》,想到才华横溢的《九功舞》,她用自己的热情与爱,宛若一并同他开疆拓土,一起描画锦绣山河,虽无姓名,也记上那小小的功劳簿。她是自由的,她美丽而丰满,挽住了世民的心意。 而如今呢,她也只能分割陛下的一小块时间,体会那恩赐一般的快乐,她已经无法用一种独立的身姿站在他的身边。这一夜,也是世民思念她的那个晚上,她的确也在思念着世民。 她能够肆意在漆黑夜静的宫廷中弹奏“盈盈一水间”的曲调,也能肆意回想某个许久以前的夜晚,世民带她看到的真正的夜色。他紧紧抱着她,他能够从她身上汲取到深刻的力量。她恍然明白她独一无二的便是“如他所愿”。 听闻陛下已经起驾回宫,她便好奇询问,“陛下为什么这么快就起驾回长安了?可是在庆善宫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前去打听了半晌,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听说陛下自那日渭水狩猎之后,心情就不是很好。” “哦?此次可演出了《九功舞》?” “那日宴会上自然演了《九功舞》。哦对了,似乎陛下看了之后很是感慨呢。” “知道了”。 待宫女退下,盈盈独自开始揣想世民提前返回长安的原由。她也参不透,只拿出了早年绘制的《九功舞》乐谱舞图,想着那时创制此舞的渭水汩汩、莽原秋色。入夜时分,竟然久久不能平静。 太子生辰将至,留在宫中的嫔妃皇子们自然要送上贺礼。称心事件后,世民不喜承乾,但在巡幸期间,依然留了太子在东宫理政。 盈盈倒也听说了太子近日勤奋,进出东宫的人络绎不绝。她虽不愿再入这是非之地,毕竟有往日的情分在,于是命人备了礼,亲自送到东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