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眼里涌现泪光,“哥,其实你和陆总,你们当年,是不是那种关系?”
江朔没想到江榕居然猜了出来,顿时惊慌地看着她,“榕榕——”
膝盖上顿时落下一片湿润,江榕摇摇头,声音透出哽咽,“哥,以前你有很多的迫不得已,都是为了别人,为了爸,为了我,为了那些被骗了钱的老人,现在家里的债都还清了,我也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我希望你可以彻底放下心,无拘无束地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她看着江朔,兄妹俩互相擦去对方的眼泪。
“其实我觉得老天爷对我们还是挺好的,真的,”她笑着说,“你看你现在和陆总,再看看我们这个小家,咱爹虽然不靠谱,但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啊,哥哥给了我最好的一切,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觉得自己缺过什么,所以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也能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江朔俯身抱住妹妹。
江榕回抱住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去吧哥,你的舞台还远不止一个戛纳影帝,好好演戏,不要再担心我了,我可厉害了,你忘了?我当年意大利语学的比你快多了!”
江朔破涕为笑,“是,你确实比我厉害。”
“而且我现在在这里有这么多朋友,我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啊,”江榕笑眯眯的,“卡崔娜还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呢!”
“……”江朔沉凝片刻,“男朋友的事,你还小,其实不用那么着急——”
江榕噗嗤一声,笑着抱住他,“哎呀,哥你真的太可爱了!”
“人生总有很多很多的可能,谁能说得清明天的事呢,对吧?”江榕拍拍他的肩。
江朔凝视着她娇俏的面庞,觉得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自己的妹妹已经长这么大了。
“男朋友是不急啦,这个世界这么大,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哥,我要去追寻我的可能了,或许过几年,我又会换个地方继续生活,你也是啊,你不是一直说,一个剧本一场人生?我们一起努力,去追寻更多的可能,好不好?”江榕说。
江朔抱紧自己的妹妹,“可是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朝我走过来的小婴儿。”
江榕强忍住眼泪,“哥,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无论未来的人生有多少种可能,榕榕,记住,哥哥永远会在你身后。”江朔说。
微风轻拂,花园内五颜六色的圣诞小灯不断闪烁,犹如花丛中迷路的萤火虫。
江朔坐在院子里,望着餐厅的方向怔怔出神。
片刻后,一个身影来到身边,陆邵坤在长椅上坐下,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江榕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子,她会照顾好自己的。”陆邵坤说。
“她真的好像妈妈啊。”江朔靠在他肩上,轻轻叹了一声。
“有多像?”陆邵坤好奇地问。
“性格,长相,还有说话的时候眼睛眉毛会不自觉地往上飞,像这样,”江朔抬头演给她看,“看起来特别的自信。
陆邵坤笑了一下,“那除了这点,你们兄妹俩不是更像?”
“这不是废话嘛,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江朔靠回去,“哎,要是妈还在就好了。”
陆邵坤调查过江朔的全部资料,知道他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生病走了,肝癌,走得应该很痛苦,但是能给孩子留下这样的印象,可见这位母亲生前有多坚强,至少在面对孩子时,而且一定从小给予了他们很多关爱。
江朔和他说了些他们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刘启东就极不靠谱,但对老婆孩子还是好的,从不在外面鬼混,最多就是生意失败了会到外头躲几天,避一避风头。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家门口被人泼了红漆,我妈半夜拿了盒我妹的水彩笔,把那些红漆改成了一幅画,早上被邻居看到,大家还都夸好看来着。”说起这些往事,江朔眼里没有一丝难堪和伤心,“几个月后我爸回来,又给那画上加了几个小人,我妈不让他把自己画上去,他就半夜偷偷蹲墙角补上,最后我妈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这行为有点奇葩,陆邵坤忍不住问,“你妈不怪他?”
江朔想了一会儿,很笃定地摇头,“没有,我爸那人虽然经常欠债,但一定会想办法还上,那么多年我妈估计都习惯了,唯一一次就是我大四那年,他被人骗了,那次真的欠了太多钱,估计是怕连累我和江榕,所以才跑了。”
虽然最后还是连累了。
想想也过去六、七年了,陆邵坤算了算,问,“想不想找他?”
江朔犹豫片刻,如实回答,“不知道。”
“为什么?”
“他如果想来找我,那几年肯定找得到,既然不想,肯定就有他的理由。”江朔说,“他一个纯爷们大老粗,还用得着我来担心?”
这话多少有些脾气在里面,但陆邵坤还是看出了江朔眼里隐藏着的担忧,于是低头在他额头上安抚地亲了亲。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又十岁不到就失去了唯一值得依靠的母亲,接连不断的变故对年幼的江朔打击可想而知,可他没有自怨自艾,带着妹妹一起,努力积极地将每一天都过得认真又踏实。
可即便如此,内心安全感的缺失也难以弥补,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抚平的伤痛,那些表现出来的坚强和活泼一部分来源于天生的性格,但更多的或许是一种自我麻痹。
他是兄长,他还有一个妹妹,如果他也倒下了,还有谁能来为更加年幼的江榕撑起一片完整无忧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