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说,或许是事情太繁杂,他便来此散心?
她是如此想着,也就如此问出:“中午那会儿,皇祖母着人去请,皇上怎么不来?皇上若来,也不会枉费那位丰州厨子做的西北羊肉锅子,实在可惜……。”
即墨浔掀起眼睫,静静看她一眼,稚陵琢磨着他不语是个什么意思,那边宋成和倒是机警,忙地答道:“是奴婢该死,那时皇上看了一宿奏章,正在休憩,奴婢怕扰了皇上,这才瞒了寿宁宫的人。奴婢该死。”
稚陵奇怪地瞧向宋成和,这小老头怎么连太皇太后遣来的人都敢私自拦了。
这时即墨浔沉冷开口,对着宋成和:“下回太皇太后若差人来,不准私自拦下。此次失职,罚俸一个月罢。”
宋成和忙不迭谢恩。
稚陵心底了然了,立即弯了弯眉眼,说:“皇上原来不知,原不能错怪皇上。那……皇上可是忧心国事,所以来散心?臣妾陪皇上走走罢?”
即墨浔的目光便避也不避地对上她,嗓音不急不缓:“既然皇祖母也在,朕自当去给皇祖母请安。”
这有些出乎稚陵的预料,她愣着“啊”了一声,暗暗思索,确没有长辈在场而不去拜见长辈的道理,应得直快,“皇祖母就在那边的亭中——”
也是这时,她睫羽上又落下雪花,沾得凉意,她方才抬手挡了挡雪,说:“雪下大了——咦,宋公公怎么没有撑伞?”
宋成和恨不能自己可以隐身,在一旁戳着,站也不是退也不是,还不如刚刚领下送贵妃娘娘回去的差使。
小顺子正要抢答说他们出来时撑了把伞,现下或许是被贵妃娘娘撑走了,贵妃娘娘一同带走的还有皇上身上原本那件银白的斗篷;然而被师父一记眼刀递过去,立即闭上嘴一字也没敢漏出来。
稚陵等了这半晌才听宋成和笑道:“是奴婢的不是,出门时见雪还没有这样大,便给疏忽了。”
稚陵转眼瞧见小顺子怀里抱的自己的斗篷,旋即松开即墨浔的腰身,抱过斗篷,不由分说地就踮起脚尖要替他披上。
即墨浔没有动,跟这满园里的梅花树似的,稚陵心底嘟囔,他到底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宋成和果然也是个没用的。
她替他系上斗篷的系带,专注之际,即墨浔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发髻上,那支璀璨瞩目的凤皇钗。直到她大功告成。
她极自然地就要去挽他的胳膊,照往常来说,他一定是要避一避的,但这回没有。
稚陵心底胡思乱想起来,一面走,一面不住思索,莫非真是应了民间俗话“小别胜新婚”?他嘴上不说,或许心底也正是……像自己一样想念她?
抬起眼睛,雪重了几分,片刻的伫立已在即墨浔的鬓发间落了层白,她便下意识抬手要替他拂去雪花,他也没有避。
园中原本寂静,忽然那边花树跟前又传来人声,原是几个宫女太监路过,绕出来请安。
稚陵忙住了手中动作,还能记得要在人前维持她威严的形象,不能被他们觉得她轻挑;方要收回,即墨浔伸来一只手,已轻按在她手背上。
她略微疑惑地抬头,手堪堪停贴在他锋利冷峻的侧脸上,温度甚寒,那边的几个宫女太监见状忙地无声退开。
稚陵心底一下子又开始小鹿乱撞,指尖触到他的时候,甚至还颤了一颤,她还觉丢人时,即墨浔堪堪开口:“走吧。”
他才松开手,令稚陵恍然生了种他很不舍的错觉。似连他转头的一刹,她也瞥到他唇角微微一勾似的。但究竟有没有笑,她再仔细去瞧时,他全然又已经恢复成冰一样的情态。
稚陵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道:“到底怎么了,我们钟大将军,钟侯爷,也有什么心事么?”
钟宴道:“过几日是冬至了。”
稚陵说:“那怎么了?”
钟宴终于和盘托出:“那缪娘子,她说,过几日,她背后那个大人物要来。阿陵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他是……”
他深吸一口气,稚陵咬着胡饼,笑了笑打趣说:“谁?总不能是当今天子吧。”
第103章第103章
说什么情深如许,说什么一直在等她的鬼话,她若是信了,那才是真的大傻瓜呢!
天底下最有权有势的男人……她怎么会相信他能替她守节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过是哄她想她回心转意罢了!
原来早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每过些时日还要来——甚至是养在她家里,占了她的东西,真是,这真是岂有此理!
稚陵胸闷气短,一时间恍惚不已,抬眼望着钟宴,他神情闪了一闪,目光静静落向了桌上烛灯。这一件事,他是从那院子里听来的。
缪家母女两人住在这里,已十几年了,周围人只道她们不好惹,乃是跟京中大人物沾边的人,尤其是缪小娘子,素来蛮横。即墨浔的声音依旧冷清:“皇后见朕有什么事?”
他寻常每一回也会像这样问她,好像她如果没有事,就不能来见他似的。稚陵暗里撅了撅嘴,她这回可是有正当由头的。
大抵心里还存着同丽才人较劲儿的心思,所以稚陵这一回决定要做出模范的样子来给他们瞧一瞧。
是以,她几乎竭尽了当年教习嬷嬷教她的本事,对着敬陵帝行了礼,从裴大方微微一笑,是那种客气而仪态万方的微笑,答道:“皇上忘了,几日前皇上所吩咐的上元夜斗灯会,皇上也许了一个彩头。臣妾是寻您要彩头来了。”
稚陵自顾自起身,缓缓掀起轻金帘子,莲步轻移走到龙案近前,那丽才人登时诚惶诚恐,放下手里墨块,福身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