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摸开墙面的开关,灯光倏然洒下来。
他从墙边拎了椅子,抵着沈卿的腰把她往里面推。
沈卿动了下身体,皱着眉,声音低低的:“我自己洗。”
季言礼没答话,动作虽称不上粗暴,但也不温和,看起来丝毫没有商量的可能。
两个人走进去,季言礼压着沈卿的肩膀把她按在座椅上,两步到一旁,扬手摘了墙上挂着的淋浴头再走回来,从后拨掉了沈卿礼服上的肩带。
沈卿刚被季言礼按下来时脚下没注意,一只脚踩到另一只脚上高跟鞋的绑带,绊了下,膝盖磕到一旁的浴池上,猛得痛了下。
此时她坐在座椅里,一手撑着浴池边沿,咬牙缓解着膝盖处的酸痛。
膝下被撞到的地方已经红了,痛麻的感觉延伸至头顶的神经,整条右腿痛得无法使力。
而身后的人还在用淋浴对着浴缸调水温。
语调有点冷淡的:“帮你把头发洗了。”
季言礼烧得有点晕,能这么站着已经耗费了他很多力气,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对沈卿说话的语气。
他只想赶快帮她洗完,让她去睡个觉。
而且他手上没轻没重的,碰到了好几次沈卿手臂上的伤。
沈卿忍耐地咬着唇,在季言礼再次抬手并不轻柔地帮她脱衣服时,眨了眨眼,鼻子突然就有点酸。
近半个月时间,从华元府搬出来就涌堵在心口的那份郁结烦闷,终于在这一刻绷不住了。
沈卿不是爱哭的人,这两年除了父母的事外,她几乎没有掉过任何眼泪。
但眼下,堆在面前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呈上的证据审查还没有结果,长房的人天天作妖地闹,还有季言礼关系像一团乱麻似的,小腿处缝针的地方现在还疼得不行,膝盖上也是,酸酸麻麻的。
她又累又疼,想洗澡睡觉却还需要别人帮忙。
沈卿垂了手,忽然有点无力,她没再抬手挡季言礼的动作,而是不吭不响地突然哭了出来。
眼眶里兜着的泪“啪嗒”一下掉下来,紧接着一颗又一颗,像流不完似的。
沈卿哭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沉默地背对着季言礼,一滴滴地掉眼泪。
因为发烧而反应慢半拍的人,终于在拆开沈卿辫子的最后一刻察觉出不对劲。
他放了淋浴头,去摸沈卿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季言礼微怔,勾了一旁架子上的浴巾搭在沈卿身上,低头托了她的脸去看她,依旧是皱眉淡声的:“怎么了?”
沈卿偏过头,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泪,嗓子哽塞,她想让季言礼出去,说不用他的帮忙,但一张嘴眼泪就更凶地往下掉,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来。
季言礼站在沈卿的身前,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片刻后,微微叹息,撑着浴缸的边沿坐下来。
水打湿了他的西裤和衬衣,很凉,但他却没有在意。
季言礼拨着沈卿的身体,让她看向自己,声音柔和了很多,轻声问她:“是我弄疼你了,还是不想让我帮你洗澡?”
他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抹掉沈卿脸上的泪,默了片刻,再次很轻地叹了口气,很缓的调子:“怎么哭这么狠。”
情绪被打破了口子就再也封不住。
沈卿压抑着声音,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无论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卿早就没了父母,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男女有别,她不可能天天找时恒湫哭。
她的柔软早就无处安放。
她总是表现得能独挡一面,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忘了,不到二十五的年纪,其实也还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