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山庄给卫嘉玉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闻玉刚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在手上颠了颠,还没瞧准要朝哪扇窗扔,东边的窗户就叫人推开了。
男子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衣袍站在窗边,瞧着这位不请自来的深夜访客,倚着窗问道:“和南宫小公子喝尽兴了?”
他这话里隐隐像有几分拈酸吃醋的意味,可惜闻玉没听出来,她两手撑着窗台,轻轻一下就跳进了屋子里:“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难不成你一直没睡吗?”
窗台上摆着花瓶,里头插着一枝已经开始打蔫儿的海棠花,卫嘉玉扶了她一把,口中说道:“我怕你半夜悄悄翻窗进来,将我的花瓶打翻了。”
这会儿离得近了,她身上的酒味更加无所遁形,卫嘉玉轻轻皱起了眉头:“这是喝了多少?”
南宫仰这会儿要是还没睡着,想必背上该蹿过一阵凉意。好在闻玉虽然这会儿也有些醉了,倒是还很讲义气,她一双眼睛转了转,耍赖似的咕哝道:“我忘了。”
卫嘉玉毫无办法,见她自觉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又转身替她倒了杯水。闻玉这会儿倒是很老实,将杯子放到嘴边,又睁开眼猫儿似的一口口抿着。
卫嘉玉坐在一旁静静看她将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还将杯子倒扣过来冲他亮了亮,大约还以为自己是在同人拼酒,不禁无奈扶额。
他起身关上窗,又拿火折子点了盏油灯,去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回来,一进屋便瞧见闻玉已经躺在屋里的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烛火下,女子躺在软榻上,像是含着星子一般的眼睛合上了,如同夜幕遮挡了星光,如窗外夜色那样静谧安详。灯光映照下鼻峰分出一半阴影,落在她的唇瓣上,因为刚刚饮完酒,面上尚有一丝红晕,如春风桃李,明艳多娇。
卫嘉玉取了一块手巾打湿后坐在榻旁替她擦了擦脸,闻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榻旁的人,看起来像是一只懵懂无害的小兽。
“我今天为了安慰南宫仰喝了一点儿,不过喝得不多。”躺在榻上的人冷不丁地开口道,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里。
卫嘉玉怀疑她有些醉了,因为连声音都比平日里软和一些,像是小姑娘撒娇似的,说得他心里也软和下来。
闻玉听他问:“你还会安慰人?”于是不服气地回答道:“我很会这个,你下回要是不高兴,也要告诉我。”
“好,”卫嘉玉像是轻笑了一声,“你怎么安慰他的?”
闻玉严肃道:“他不信我把他当做朋友,我就说要跟他结拜。”
这一回,她确信听见了男子的笑声,声音闷闷的,她本该好好说说他这般不严肃,却又叫他的笑声勾得心痒,等他替自己擦完了手,又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手心。
坐在榻边的男子动作顿了一顿,反手握住她的手指,不叫她乱动,口中又问:“你们还说了什么?”
闻玉老老实实地回忆了一番:“他问我是不是也将你当做朋友。”
“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我要保护的人。”
卫嘉玉听见这话,喉咙滚了一下,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闻玉没察觉到他的异常,老实了没一会儿,叫他制住的手又忍不住作乱起来,开始玩起他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
卫嘉玉这回没有阻止她,静静地坐在一旁,任由她拿手指梳理他的发尾。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旁的灯芯爆了一声,没过一会儿闻玉便不满足似的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长发。卫嘉玉纵容地顺着她的力气俯下身,原本披在身后的头发便如同瀑布一般纷纷落下,有些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叫闻玉不禁眨了眨眼。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察觉到原本坐在榻边的人俯下身已经离得她这么近了,近得能叫她数清他的眼睫,男子身后的长发垂下来,与她铺在软榻上的青丝缠在了一起。
今晚的酒使得闻玉的反应比以往要慢了一些,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成为了猎物,她被困在眼前的这双眼睛里,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于是她伸出手,先一步勾住对方的脖子,在春夜的虫鸣声中,吻上了面前温热的唇瓣。
窗台上已经有些打蔫儿的海棠花落下一片。
软榻上男子柔顺地吻着她,呼吸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唇齿间。闻玉忽然有些后悔今日被南宫仰叫去喝了酒,以至于这会儿惹得卫嘉玉身上也沾染了酒气。
但他却像浑不在意似的,甚至犹嫌不够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像是这样才能叫他浑身上下都沾满她的气味。榻边十根手指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白玉似的指缝间覆着青丝,中间一抹红绳,在灯火下分外稠艳。
烛火轻晃,静夜无声。
闻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最后那个吻上,她后来大约是睡着了,卫嘉玉又将她放到了床上。
屋外有敲门声,外间传来动静,卫嘉玉昨晚大约是在软榻上睡下的,闻玉听见他起身打开了房门,为了不打扰还在里屋睡着人,轻声同外面的人问道:“怎么了?”
外头似乎是都缙的声音,语气分外严肃:“今早山庄的下人发现南宫尚文死了,南宫家找人来请师兄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