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依然牢牢扣住她的腕子,等她哭够了,才叫丫头打水给二姐洗脸。
等她梳洗一新,肿着眼睛来找三姐,忽然叫道:“你怎知王姐姐来了?难道是哪个下人给你报信不成?”
三姐便叹口气,“折腾了半个时辰,你到如今才发觉,怎么进府去与王熙凤斗法?”
她岂不知二姐软弱善变,要不是早早收买了几个丫头小子,今日二姐就傻子似的跟着进去了。
她说贾琏不是良配二姐不信,说王熙凤存着坏心,二姐懵懵懂懂信了,可见了一面就被笼络过去,三姐全心为她,反倒落个埋怨,归根结底,还是二姐不信靠这个妹妹能过上好日子,眼下荣府里可算个极好的去处,若放过了这个机会,将来怎样谁能说得清?
两姐妹赌着气,谁也不肯先服软。
还是旺儿媳妇知机,趁着午膳时分各人劝解几句,又将她二人拉到一处用膳,二姐本就温柔,三姐看了她手上勒出来的红痕,也不多说什么。
旺儿媳妇搬了小凳在一边吃,只敢夸她姐妹情深,别的半句也不敢说。
“你也别怕,你们身家性命在那位手里,我也不会迁怒你们。”三姐一出声,旺儿媳妇就险些摔了碗,可见也有些敬畏。
二姐再迟缓,也明白过来府里夫人知道她,或许有下人们通风报信,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反而安慰了几句:“姐姐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们。”
旺儿媳妇满嘴苦涩,还是要点头称是,又顺道夸凤姐在家中料理诸事无有错漏。
三姐默然听她们一唱一和,恨不得立马就搬进园子,心知拦住了一次,也拦不住二次三次,只是二姐实在糊涂,竟分不清好歹。
等她们吹捧了王熙凤一番,三姐便开口道:“姐姐想进府也不是不行。”
二姐一双明眸惊喜看来,三姐不为所动,继续说:“往日年少糊涂,做下诸多错事,以至于我的婚事半途作废,终是你我名声不好之故。”
二姐低下头去,呐呐无言,自家能嫁得金龟婿,三姐却被退了婚,难怪她不愿意。
三姐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她这样想,却正合了三姐心意,三姐又说了些苦楚,便劝二姐忍耐三个月,等贾琏回来,叫他一力在长辈处周全,亲自来接她进府,方是名正言顺。
旺儿媳妇看二姐意动,心道要遭,这二房不受大奶奶拿捏,那脸酸心硬的烈货岂不要拿捏他们,想到自家男人的遭遇,她顾不得害怕三姐,插嘴道:“这样虽好,只怕二爷在外久了,见多了莺莺燕燕,把奶奶忘了。”
她本来想劝二姐进府,三姐却先声夺人质问道:“若是琏二爷如此负心薄幸,我姐姐纵进去了,又有什么好下场,不如一刀两断,再不相干。”
旺儿媳妇缩了脑袋,再不敢开口。二姐沉默许久,终究答允了三姐所求,又书信一封,道明自己心愿,使人送进荣府,交给琏二奶奶。
三姐心知她这是暗地里与王熙凤别苗头,想证明琏二对她的真心,也懒得管束,告辞回了家。
尤老娘也得了消息,她经的事多,知道王熙凤出手准没好事,三姐一到家便迎了上去,听说拦住了,连连祷告菩萨保佑。
为着二姐的事,母女俩不知谈过多少回,再无别话可说,三姐正要回去上工,忽听有人叩门。
开门一看,却是陈氏特地遣范易送了些布匹药材,又嘱咐若是家中有事,只管告几天假。
三姐接了东西,只说没事,便同范易一路走回布庄。
范易也机灵,知道不乱打听,路上偶尔请教几个数术问题,三姐一一答了,不在话下。
有条巷子里开了家赌场,三姐只听一群赌鬼高声恭维某人发财,忙拉着范易快走几步绕过他们,又嘱咐这小子赌场只有庄家赚钱,千万别去拿血汗钱打水漂。
范易笑着谢了,又道:“我的工钱都是我爹娘拿着,至今手上一个子没有,哪有钱去赌啊。”
三姐道:“你是个好孩子,人又聪明,要是能去学堂正经学些文章,总比现在强。”
范易家中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对龙凤胎弟妹,连维持生计都难,哪有闲钱去求学。三姐有心帮他,暂时却无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