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侧首低叱身后侍女:“还不速速拜见淑妃娘娘?”
侍女以额触地,颤声应道:“奴婢叩见淑妃娘娘,恭请淑妃娘娘安。”
怀钰面容端凝如常,指尖却已死死扣住圆桌边沿。
总管屈身深揖,“司薄司训导已毕,此人淑妃娘娘尽可安心差遣,奴才告退。”
怀钰回身看着满桌珍馐罗列,顿失箸兴,“秦嬷嬷,悉数撤去罢,我欲小憩片刻,由这新来之人侍候。”
秦嬷嬷与凌翠急忙将珍馐撤下,阖拢殿门。
“你倒是胆大!”怀钰斥责裹着颤音,“且起身罢。”胸腔内心脏扑通扑通地似欲跳夺而出。
红竹走至圆桌旁,为怀钰斟了小杯清茶奉上,“奴婢唯愿,不做那无用之人。”
她只是,不愿再被人抛弃。
只是求一隅安身,免受飘零之苦。
怀钰接过,“细细道来。”
红竹会意,“殿下遣暗卫告知奴婢,留意主子动向,恰逢少陵王妃归返平阳,殿下便派暗卫告知了王妃,奴婢借王妃仪仗,随王妃同回,奴婢的籍册之地是边城,将奴婢送进宫,陛下不会起疑。”
宋辑宁素来疑心重,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红竹自幼长于大昭,自蒙怀钰所救,行止起居皆在大昭,寻不出半分破绽。
红竹续禀:“殿下的暗卫已入平阳,主子打算如何应对陛下?”
怀钰眉间凝愁,“我是问你媛嬿,她如何?少陵地界水秀宜人,我记得她少有病痛,身子健朗,她何以致小产?”
宁瀚并未纳妾,莫非他真是对纪媛嬿动粗手?
红竹低声:“王妃并未有孕,不以此法,奴婢寻不得机缘入宫。”
在王府待了七日,少陵王虽待王妃冷淡,不同王妃言语,但其余处处礼待有加,王妃所求,少陵王一概应承。
因王妃小产而愧疚,少陵王更是不会拒绝王妃所求。
怀钰怅然,她与纪媛嬿,从前的心思不是如此复杂的。
怀钰凝眸注视红竹良久,红竹被她盯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怀钰淡然道:“你且下去好生息,这几日你在司薄司应是未有轻松的,三日后再来见我。”
见她欲要推辞,复又添道:“去罢,往后,累的事情只会更多。”
红竹屈膝,“奴婢告退。”
怀钰看着她离去之处,当年救红竹不过是一念恻隐,她待红竹未有过温言之时,何必对她忠心至此,入宫随她,与搭上性命有何区别,比起被卖身籍好不到何处去。
哥哥欲如何救她呢,她并非坐以待毙,不知自救之人。
得知纪媛嬿小产,本是因着在御苑偶遇傅霓旌,傅霓旌强邀攀谈,不巧遇着刘姝甯,怪声怪气的告知于她。
自入宫起,傅霓旌从未刁难过她,她是否不该将傅家所为迁怒于傅霓旌,至于刘姝甯母家,她不会轻易放过。
满朝文武,尽知宋辑宁所为,多数本是高祖留下的旧臣,尚可原宥,但刘家如今的位置,是蒙宋安拔擢,他们竟还有颜面侍奉篡权夺位的新君。
或许并非他们之错,他们所为是为护家人。
怀钰亦是如此,比起大义,她更在乎自己所爱之人,如此,注定会舍弃宽广心胸。
怀钰抚过一直系于腰侧的半块兵符,如此贵重之物,必须贴身携带方可安心。
哥哥,可万莫让她失望。
行至立政殿寻宋辑宁,怀钰于殿门前忽地驻足,斜睨侍立在门侧的裴朝隐,冷言:“裴将军,往后可定要,慎之戒之。”意味深长的眸色掠过他,径自入殿而去。
徒留裴朝隐僵立原地,怔忪难言,茫然若失。
宋辑宁闻得殿门轻响,抬眸看去,“阿钰怎的来了?”
知晓宋辑宁对怀钰惯行放纵,邹荣再未拦过怀钰,殿内宫人亦识趣退至殿外。
怀钰默然走上高台,径直落座于他身侧,她从前嫌龙椅冷硬,而今却生出别样的心思。
怀钰平静道:“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宋辑宁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阿钰既肯来寻他,心间或尚存些他的位置罢,却未言任何,继续查阅地方呈上的奏疏。
究竟如何才能护佑所爱之人的周全,是否唯有那一条路可走,梅林那日心中所想、所不敢言,怀钰今日到底是小改问出:“若我要山河,你是否愿含笑阖目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