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连书所服毒药一样的气味,与她当年目睹哥哥处死部属,所闻到的毒酒气味如出一辙。
旱禾花!
怀钰心口绞痛,莫非哥哥急于完成对她的践诺之期,亦或为救她的施救之策,是否因此,哥哥才如此急不可耐地遣人刺杀宋辑宁,怀钰忽觉气息急促,周身颤栗难止,颤抖着扶住榻沿坐于地面。
她是恨宋辑宁,可她从无取他性命的想法,她忘记嘱托哥哥万勿伤他性命。
“阿钰终是来了。”宋辑宁中忽而抬手捏住她皓腕。
怀钰悚然一惊,他居然假寐诈她!
怀钰振袖欲甩开他,宋辑宁攒眉蹙额,佯作痛楚之态,可怜兮兮地看着怀钰,倒抽凉气轻“嘶”一声,故意调谑:“阿钰好生狠心,方才摁完朕的伤口不够,竟还……”
怀钰纤指急忙覆上他的唇,受伤了说话也不带正形的。
宋辑宁顺势揽过她纤腰,怀钰跌入床榻,宋辑宁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下颌抵在她云鬓间,声气暗哑:“阿钰别动,朕这伤口,疼。”
怀钰被他这举动弄得恼怒,偏又挣脱不得,没好气道:“合该疼死你。”
鼻尖靠他伤口近,闻得那药的气味,怀钰惊觉清醒,“你松手,且先放我起来。”
宋辑宁作惫赖之态,阖眸假寐,臂上力道却愈发收紧,怀钰无奈轻叹:“辑宁,你若是不愿我给你上药,那便罢了。”
此言一出,宋辑宁只觉旧事惊破,如当年他于沙场负伤之时,她亲力亲为给他上药那般么。
宋辑宁开怀,卸了手臂力道,转而捉住她的手摁于胸口处,刚好在伤口下面,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腕间细腻,耳语轻呼:“那便有劳阿钰,为朕卿悉心侍药。”
怀钰款步至立柜前,启柜翻找半晌,她分明记得之前住在兰台时,药匣常贮于此,又在殿内环视一圈,始终不见药匣踪影,怀钰寻得心焦,回身朝宋辑宁问道:“药箱放何处去了,我明明记得是在这里的呀。”
只见宋辑宁斜倚软枕,笑意晏晏地凝着她,探手自榻底抽出药匣,怀钰恼怒:“宋辑宁你是不是有病!明知药匣所在,偏要冷眼瞧着我团团转。”
“是病了。”宋辑宁轻叹一声,抬手虚按心口,“此处,尤甚。”
怀钰只觉他不知羞耻,上身未穿里衣,也不知拉过被衾遮一遮,心下暗啐终究未再多言,旱禾花毕竟是南夏独有,大昭的太医岂能识得。
此花汁液丰沛则成剧毒,宋辑宁看起来是未有中毒迹象,可花汁渗入肌理,若不尽快上解毒之药,轻则腐肉溃烂难愈,重则邪毒攻心而亡,在箭尖涂抹旱禾花汁液。
直取敌寇心脉,未及哀鸣便气绝身亡,从前哥哥对付敌方将领时,惯用此法。
好在避开心脉,否则她今日见到的便是宋辑宁的尸体了,可按哥哥以往处事,用此法应当是一击毙命的,怎会宋辑宁留两活路。
见怀钰捧来牛黄解毒散的瓷瓶,宋辑宁骤然擒住她腕骨,将人拽至咫尺之间,“朕下过严令,任何人不得将朕中毒之事泄于你知晓。”
怀钰陡然一惊,“我只是以防万一,万一有毒呢?”极力平稳呼吸,“你也是沙场烽烟里滚过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刀剑无眼毒物难察,你会不知?”
宋辑宁凝眸看进怀钰清澈双眸,略有迟疑地渐松五指,怀钰垂首揉着腕间,知晓这人疑心重,未料想到他谨慎至此。
“太医其实已为朕伤口上过药了。”宋辑宁指尖轻轻挑开系布,解下扔于一旁,漾起笑意,“阿钰当真要给朕上药?”
“你是真腼颜!”怀钰急忙转过身去,摸索着扯过被衾拢住他肩颈,方才有系布系着遮掩倒也罢了,此刻系带尽褪,上半身赤着,偏生还笑吟吟看着她,一点颜面也不要的。
宋辑宁自后揽住怀钰,下颌轻抵她肩头,附耳低语:“太医虽未辨得是何毒,但朕脉象恒稳有力,阿钰是在担心朕?”
她愿意来看他,心里或许还是有些许他的位置的,宋辑宁愈想愈心愉,唇角不自觉地染上霁色。
怀钰背对着他,他无法窥得怀钰神色,毒入肌理蚕食,伤口溃烂是必然的,冷冷道:“你便庆幸,你没有真的中毒到昏厥罢。”
怀钰回身细看伤口,真是箭伤,八九不离十了,是哥哥命人所为,怀钰将药粉抖落在伤口处,宋辑宁故意又倒吸凉气“嘶”一声,怀钰狐疑:“哪有这么疼?”细小伤口,入肉尚浅,昔年沙场鏖战,她肩胛贯入箭时亦未这般矫情。
怀钰凝视这抹血色,指尖蓦地收紧,在她尚未拔除那些人之前,宋辑宁不能殒命,他现下若有不测,朝堂必生动荡,必有人谋权篡位,否则她想做诸事,便不好办了,哥哥此番当真是鲁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