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伪善。”唐红叶浑不在意,“就为了个伪善的名声花费了家里那么多银钱买粮食,只怕雨季都要霉烂在家里。”
街坊们对莺莺印象不错,是以没人接茬,只打岔:“说起这雨,怎么老不停?”将话题扭到一边去。
莺莺浑然不知外面巷子里唐红叶是怎么嘲笑她的,有那功夫她还不如给萧大人打了络子做个荷包呢。
萧照的信笺也如期送到了家中。
莺莺迫不及待拆开信笺,先是骇然:这居然厚厚一叠,一数有十页之多。
里面写了他启程已经过洛阳到曹州、单州,督促当地官员修建河堤,下一步将启程往滑州,因此叫莺莺将回信直接寄到滑州便可。
剩下部分便是生活琐事了:在某某地见到了《山海经》中才听说过的山峰,某处又泉水甘甜,每日怎么吃饭,曹州的饭食又如何与汴京不同,还有单州民俗如何,路过了几座山几个乡。
总之林林总总近十页,不像是信笺倒像是笔记小品。
莺莺却一点都不觉得啰嗦,那封信她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这才给萧照写回信。
她要写的东西也很多:花农闹事、买下了全汴京城所有的花草、制造花烛,如今又买了一百多袋粮食。
当然也少不了她这些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什么时辰睡的什么时辰起的。
拉拉杂杂也写了七八页,最后还将那坏人落下的腰牌附在信笺里:她没查出来是谁背后捣乱,可萧大人手下能人众多,应该能查到是谁。
封了信笺,还将她亲手做的荷包随信附上,里面放了驱蚊香草和她特意从大相国寺求来的平安符。
送信人是萧照的手下,他拿走了这个厚厚的信封,还打趣了两句:“萧大人与嫂子当真是情深义重,光是两人的信封都比旁人的厚。”
信笺送走后莺莺便又拿出了萧照的信反反复复看。直到绿儿问:“娘子,难道萧大人写了什么要你背下的话?”
“嗯?”莺莺不懂绿儿何出此言。
绿儿便扳着手指起劲算:“娘子吃饭看、早起梳头时看、就连睡前都要拿到床上看,笑着看,皱着眉头看,哼着小曲看……活像是书生在背书。”
莺莺被她这么一说,忽然闹了个大红脸。两人到底是男女之间,不好这么珍而重之看他的信笺。
可是她忍不住,那封信笺像是有什么魔力,总是忍不住勾得她再次伸出手去,一遍遍看。
绿儿嘀咕:“再看下去只怕连折痕处都摩挲得起毛边了。”
莺莺这才不好意思放下信笺,只不过她却在萧照书房寻来了一副堪舆图,自己临摹着黄河沿岸简单的州县,而后照着信笺将萧照路过的地方用朱笔画了出来。
这样就直观了很多,萧照离开了汴京往各地一路奔波的情形便清晰体现在了图上,莺莺还细心用小字批注上什么地方有牛肉饼,什么地方泉水清冽。
这都是萧照信笺里写过的,莺莺看着那张图,似乎自己也跟着萧照走了一遍一样。临睡前她也忍不住用眼神描摹着萧照的路线,而后就想:“萧大人这时候睡了吗?”
如今下雨店里没有什么生意,莺莺索性叫人架上了绣架,想将这幅画绣在缎面上,她想着等萧照回来时候正好能看见这幅绣品,到时不定多高兴呢。
每个雨天她便一定要抽出一点时间坐在窗前绣这幅画,这么想着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没那么凄凉了,反而沾染上了几份等待归人的期待。
可这雨着实下了太久,掐指头算算要十几天了,乌婶嘟哝道:“这天也古怪了些!以往可没有这么下的。”
往年虽然也有雨季,可都是下下停停,今天下雨明天天晴,并没有像今年这样一下就延续了好多天的。
里正还特意打着伞拜访了家家户户,吩咐他们这时候要约束家里的小孩不要去玩水,大人走夜路也要远离汴河,以免不小心进了水坑。
好在汴京城修建之初就建造了四通八达的下水管,有的排水管甚至有两人高,被称作“福寿沟”,即便是下了十几天雨都没有发生内涝的状况。
可是汴京城外就难说了,青娘子村里还有人捎话,说有娘子的夫君下河里捞鱼落水最后是好心人救上来,要她在汴京城里买些时兴玩意儿来谢谢人家。城外那些村庄更是有不少溺水、落水之事。
莺莺便特意吩咐长寿跑了一趟,给萧家名下的田庄送了各色点心过去,捎带通知他们这些日子都要小心谨慎,挖开田间壕沟放水,远离池塘河流。
过了两天莺莺就庆幸幸亏叫长寿早点出了城,因着这时候已经四处涝起来了。
汴京城本就地处黄河洼地,附近连座大山都没有,这样一座城池要是周围十几天都下着大雨,便是再发达的福寿沟都会排无可排。
长寿出去了一趟,忧心忡忡:“这些天地面都已经吸饱了水分渗水变慢了,而原本能排水的汴河如今已经上升到和福寿沟齐平,排水再怎么也无法排出去。”
好在萧家是宗室,当初起地基建房子时选用了一处地势高些的地方,这积水不至于淹到萧家。
那些住在低洼处的人家便遭了殃,积水泡着墙根,一开始没事,可是泡久了是会塌房的!
于是汴京城许多人家便焚香祷告希望这雨能停下来。
可是雨非但没有停下来继续每天下,还有消息说汴京城外都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