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阿尔灵阿退出去,康熙拿眼瞅着贺太医,犹自生气道:“说吧,一大早的挂着两个黑眼圈来见朕,到底有什么事情?”
贺孟頫听见皇上问话心里一惊,忙慌把昨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然后,呈上那张白纸,请康熙当面打湿验看。
康熙一看,那脸色刷地黑了下来,咬牙道:“好啊!好啊!魏珠立刻传旨,把南书房大臣和在京的所有皇子,包括那个混账的胤礽全都叫来。”声音冷硬如同冬天雪山山峰阴嗖嗖,看向贺太医和在场太监们的那一眼,要所有人脚底生寒气。
明明贺太医说了是弘皙,没有胤礽主使,可是康熙要传唤胤礽。这是什么意思?魏珠出去传旨。康熙一边品着热茶,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明矾写的纸条。他脸色铁青,目光阴沉的渗人。吓得贺孟頫趴在地下,心中打鼓,冷汗直流,却又不敢抬头。
过了好大一会儿,李德全进来,想问问皇上早膳开始了吗?也不敢问。
又过了很长时间,嵩祝、萧永藻、马齐,同着张廷玉、方苞和四爷先来了。他们进殿行礼之后,一瞧康熙的脸色,也是一个个吓得不敢言声,默默地站在那里。房子里的空气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子阿哥们分散住在北京,全都叫来且要一会儿功夫!可是,康熙阴沉着脸,就是一言不发。大臣们站着,贺孟頫跪着,也一块跟着干耗。
终于,李德全进来了:“主子爷,外边传话进来,说除了八阿哥病了,请了假不能来见驾,其余的皇阿哥和大臣全都来了。”
康熙也终于开口了:“吆!老八又病了?快,去把这几位还没病着的皇阿哥爷替朕请进来吧。”
众人听康熙开了口,也都舒了一口气。虽然,康熙的话说得冷嘲热讽,表现出对儿子们的极大不满和愤怒,可是,比起刚才那杀机四伏的沉闷,总算是好了一点。
不一会儿,一大群皇子连同大臣们走了进来。他们不知道今日老爷子生的什么气,个个心神不宁,灰头灰脸的。默不作声地叩头请安,跪在那里等着挨训。
康熙一见他们这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朕明明吩咐过,不上早朝的时候,要早起读书打拳,你们是不是自觉开牙建府了,朕管不到了?今儿个朕就亲自考考你们。挨着个儿来,说说你们近来读了什么书,有什么进益?”
好嘛,这一大早的考问功课来了。近二十位皇子挨个回答一遍,得多长时间呢!李德全小心地上前提醒皇上:“主子,二阿哥也来了。正在外边跪着候旨呢。”
康熙眼皮都没抬地说了句:“让他先跪着吧,等朕发落了这几位爷才轮上他呢。”李德全不敢再说话,悄然退下去了。
老父亲亲自考问读书进益,自觉长大成人、尤其胤祉这样年纪都要养老的皇子们,肚子里再嘀咕,也不敢不仔细回答。康熙沉着脸一个个地听,一个个地点评考问,不满意就骂。那骂的话犀利刻薄的,大臣们在一边听着都同情这些皇子贵胄们:古往今来,还有比做康熙皇帝的儿子更难为的皇子吗?
康熙才不管儿子们怎么难受,大臣们什么心情。在众皇子苦哈哈地说完之后,他挨个尽情地骂一遍,突然说:“今儿考问你们就到这里,下次再考问再回答不上来,朕就打板子,看你们丢人不丢人。李德全,去把胤礽宣进来!”
胤礽进来了。他最近担心二福晋病情一直没有休息好,昨天又担心弘皙的病情,熬夜没有睡,脸上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没有精神。突然被皇上召来,在门外罚跪一个多时辰,那模样能好看得了吗?开春的天,他穿着皮袄子夹棉长袍,浑身瑟瑟发抖,进来便跪下叩头行礼:“戴罪儿臣胤礽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见他模样凄惨,心里闪出一丝怜悯之情,但很快就被气愤压下去了:“胤礽,知道朕为什么叫你吗?”
胤礽再次磕头:“儿臣不知。”
康熙平静地说:“嗯,你倒是不知道了。朕告诉你,近来,西边的事儿越闹越大,朕派了傅尔丹领兵,没想到一定能打赢的战事险胜,还是因为你的侄子们才有的险胜。朕记得,西部守军的一些官员将军,不少都是你当年委任的。”
康熙这话说得让胤礽摸不着头脑。现在来追究他用人不当?还是打不赢战事向他咨询方略?我天没亮刚收到老疙瘩通过梅玉香送来的传信,汗阿玛不会已经知道了吧?想到这儿,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
“汗阿玛,当初儿臣知人不善,儿臣知罪。如果需要,儿臣愿意戴罪立功远赴边境打仗。其他的,儿臣有罪,儿臣承认,都如实和汗阿玛禀告。”
康熙冷冷一笑:“说得倒是好听,是不是觉得毛遂自荐,勇气可嘉?可惜呀,你去不成!居然能选那样一个仇人举荐你去西藏,胤礽呀,你也是昏了头了。你昏了头,朕还没昏头!朕岂能受你们的愚弄?!”
胤礽一听这话心里发毛了,更迷糊了。可是,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汗阿玛,儿臣不明白,儿臣自知身份敏感,从来没有要谁举荐儿臣去西藏。若有人举荐,儿臣并不知情……”
“是吗、哈哈哈哈!”康熙蓦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打断了胤礽的话:“哈哈哈,……你不知情……胤礽啊,你又装钟馗又装鬼,一人演两台戏,这本事可真不小啊!”康熙说着,抓起那张用明矾写成的白纸,“刷”的扔了下来,“当着南书房大臣和你的兄弟们,念!让他们都听听,这是什么东西?!”
胤礽一见这张纸,更糊涂。接过来这纸条一看,再看一眼身边跪着的贺太医,顿时反应过来弘皙昨天生病的怪异之处,吓得他魂飞魄散,冷汗直流,趴在地下,浑身颤抖,哪儿还能说一句话来呢?
暴怒中的康熙,直瞪瞪地瞧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们,恶狠狠地说:“用明矾水写密信,弘皙生病用苦肉计朝外送,这心思,这能耐,你们几个谁会,谁有,谁又能想得出来?都以为朕老糊涂了?!‘囹圄望天,泣血泪干’,好一个勾践卧薪尝胆!谁是吴王!”
胤礽叩头出血。抽泣着说:“汗阿玛,儿臣心里有话,儿臣有话说……”
“朕不想听你说了!”康熙哪能容他辩解,“你虽然圈禁了,可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朕全都知道。这不管是你亲笔写的,还是谁写的,你敢说你没有责任?就凭你连一个咸安宫也管不住,朕能把几十万大军交给你吗?你手中要有了兵,难道不会直接给朕一个玄武门兵变,要了朕的脑袋吗?”
胤礽哭泣流泪道:“汗阿玛言重了,儿臣怎敢……”
康熙一拍几案,怒声斥责:“你当然敢,你已经这样做了!朕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的,这是白日做梦!朕老了,精力不济了。但朕心里比什么时候都清楚!”
康熙这一大通发作,把殿内的人全都吓坏了。四爷暗示一眼方苞,此时大臣中只有方苞这个不算大臣的布衣还勉强能支持得住。他收到暗示,鼓起勇气上前劝解:“皇上请息怒。事情不管如何,查实即可。皇上您千万保重身体。”
萧永藻、张廷玉、马齐等人也趁机进言,无非是“保重龙体”之类的话。康熙听了冷冷一笑:“说得好啊,朕是不应该为了这个逆子气到身体。阿尔灵阿,把这个不肖儿子与朕拖到外边,打二十板子,要狠狠地打!”
胤礽被责打,可他有一样和康熙很是默契,就是保住弘皙。不管弘皙做的多么愚蠢。
弘皙谋求带兵不成,算是垂死挣扎。雷霆大怒的康熙即日下诏,命废太子由咸安宫移居上驷院圈禁,接着连连批红,赐普奇、苏努自尽。自废太子要复出领兵的消息犹如刚刚要复燃的死灰上狠狠浇了一桶冰雪水,自此,废太子胤礽复位已成绝望。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胤礽被当众打了二十板子,咸安宫里头收到消息,天塌了简直。
二福晋当时晕了过去。
弘皙病情加重,发烧说胡话。
胤祺进去咸安宫压住乱成一团的奴才们,嚎啕大哭的年幼侄子侄女们,正着急二嫂和弘皙的病情,康熙命太医叶桂前去给二福晋和弘皙诊治,命胤祺带格格昭儿和弘曣来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