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收到消息,四川土地清查进展缓慢,四川情况特殊,还算顺利。南海战事再次起来,胤禔和胤祥都参与进去,他们都是懂打仗的人,建造港口熟悉海洋这么几年,参与指挥有模有样。四爷不知道老父亲什么时候要胤祥回来,见胤祥有仗打,也替他高兴。
沙俄不满意大清和沙俄的贸易合约,大举兴兵。四爷忙碌地准备三个战场的粮草,一直到九月重阳节的傍晚,才有时间去找王剡。
九月已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傍晚,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气息。王剡犯了病,躺在炕上不能离开被窝。王剡长子王泰领着四爷进来王家,王剡的草堂庭院外三三两两聚着几个男子。才走近些,却听见王岳声音张扬着兴奋的喊着:“三弟方才说得好,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四弟院子里那位是在寺庙里也不忘勾搭男人的货色,连着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个和小厮私奔的主儿。那天听三弟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得连隔宿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另一道声音得意洋洋道:“虽然父亲轻描淡写把事情给过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且看四弟如何收回这个脸面!父亲手中的那副四爷亲笔扇面,他没有资格收着!”
横刺里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我怎么没有资格,父亲几次病重,是谁照顾的?你们都做了什么?”
王岳脸上带着诡秘的笑:“你照顾的?可别说出来丢人。你给父亲擦身了还是喂饭了?不都是下人?大黑别说二黑!”
一阵乱糟糟的吵闹言语,四爷听着,登时沉了脸。王泰气得脸色发青,耐不住咳嗽了一声,那几人谈得络,一听见动静回头,登时脸色大变。
在老父亲王剡面前敢闹腾,在四爷面前等到底胆子小,讪讪地打千儿草草行了一礼。唯独王岳一起身昂然微笑站着,神情愈见不甘。
四爷微微一笑:“还未恭喜王岳,迎娶儿媳妇。”四爷的目光清冷扫过他身后的人王嵩、王华人等,兀自笑道:“想必是照顾王老先生闷坏了,一休息就往是非堆里扎。”
王岳使劲忍住那股子强烈的不甘,在老父亲的院子里说这些,打扰老父亲休息,是不孝。偏还叫四爷亲耳听见了。他正要解释,却是王剡的小厮出来说王剡已经收拾好了,众人也不再多言,一同跟着四爷进去了。
四爷逆着光进来草堂,微微眯眼适应室内的光线。王剡还是一身清减的蓝色粗麻布袍服,端坐在罗汉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被子,用尽全力弯身行礼,四爷上前两步扶住他:“老先生无需行礼。”
他微笑看着四爷。
“四爷,老臣动弹不了了,不能给您行礼了。”
王剡的声音嘶哑无力。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了,可他就是这样瘦瘦干干地坚持活了这么多年。四爷细看他的蜡黄脸色,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王泰亲自捧着茶上来,王剡对他们几个焉焉地挥手,等他们都退下,看着四爷的小厮大海:“劳烦,大海去外头守着门。”
大海退出去,关好门自己守在门口。
四爷感叹道:“王老师,爷知道,是梅玉香和老疙瘩联手逼着灵答应自尽。但是爷有一点不明白,三哥、八弟、甚至远在西藏的十四弟,都知道爷收留灵答应,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为什么没有人和汗阿玛告发爷?”
王剡待还要说话,有敲门声响起。守在门口的大海打开门,回道:“爷,有一位自称是云锦园的梅玉香梅公子求见。”
四爷一怔。
王剡青筋暴起的手拍打桌子哐当哐当地响,嘶声怒道:“好哇,他还敢来?不知道近春园那位在哪里?要他们滚进来。”白胡子一翘一翘的,身体直发抖,可见是真气到了。
四爷给王剡顺着后背。梅玉香小碎步走进草堂,进来就磕头行礼:“给四爷请安,给王老师请安。”
“起来。”
四爷没想到,梅玉香会来王剡这里。
梅玉香起身,一身书生的简单打扮,青色长衫文质彬彬,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只有那眉眼之间的精致,看人时候眼波流转间不自觉露出来的的妩媚风情,显露几分过往经历。
王剡一见他就来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指着他:“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奉二爷的命令,和四爷说句话。”梅玉香倒也不怵这个老头子,但也不想气到他的身体,是故语气温和。
但他口中的话,要所有人都震惊。
“四爷,可是来询问灵答应的事情?”梅玉香提到灵答应的那眼神,要四爷这个老鬼都感觉到阴风阵阵。梅玉香微微一笑,对四爷躬身温言道:“听说有人在酒楼里唱二爷的曲子,我就悄悄过来看看,和二爷的人联系后,二爷传来命令,要我领走她。只是我心里对她有恨,一直拖延。哪知道被四爷撞上了,不能再不管。”
“可是我看见王剡来劝阻四爷,本来以为四爷会答应的。可是四爷顾着皇家体面,一片仁慈之心,硬是要保住灵答应。我也没有办法,第二天就帮助老疙瘩联系了二爷。就白矾密信事发的那天早上。二爷命令我,不能要灵答应住在四爷府上。我就想办法,想要劝说灵答应主动要求出府。可是她不答应。她一心要住在雍亲王府,我只能对她动手。”
四爷皱眉,灵答应临终的一首“咏梅、残魂、相思……”,要他大致猜到是梅玉香动的手。二哥派老疙瘩跟着灵答应,从大火里救出来,如今还要梅玉香逼死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王剡道:“四爷,如此最好。”说着话,如释重负地呼吸了一口气,犹自愤恨道:“这个女人,早就该殉节了!”
四爷看向王剡。
王剡冷笑道:“四爷,梅玉香想要领走她,也是该的。梅玉香不堪。但他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真要二福晋来处理,反而玷污了二福晋。”
梅玉香咬牙忍住火气。自己怎么不堪了?拿自己和灵答应比?
深呼吸一口气,梅玉香咬牙解释道:“我也不想要她死,都这样了,都是可怜人罢了。可是老疙瘩劝说她离开雍亲王府,她只会泪水涟涟地哭。说到二爷的命令,她只会双手捂着脸呜呜直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有一次老疙瘩忍不住训斥她:‘你有错你就承担,哭什么哭?”她就是哭。四爷您看,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手段,哭着卖惨。老疙瘩劝说的话重了,她无从解释,就急切地哭着喊:“我想看一眼二十……”后面的“四”没有说出来,但四爷和王剡都懂。
“我呸!现在要救命了,想起来了孩子了。”梅玉香想起来灵答应的种种行为,想着老疙瘩说灵答应临死不甘愤怒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目的。“她就是自私!谁都是她的工具,皇上、二爷、包括孩子!她要是有机会活在大唐,真有机会做武则天杀女杀子。”
四爷摇头叹息。
梅玉香微笑:“四爷,王老师,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女人生孩子,都会爱孩子的。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为了养老……”
“可恶至极可恶至极。”王剡气急败坏地指着大骂:“虎毒不食子那!可还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