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云岫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并不是瞒着便能解决问题,有些事情总是需要直面的,便道:“阿爹昨日找我聊过了,赵家的事,他让我再考虑考虑。”
战长林眼神迅速一黯,脸色发白,仿佛被隔空抽了个耳光。
“嘁,我还以为他很满意我。”良久后,战长林闷声嘟囔,像在埋怨,又像在故意调侃,缓解尴尬。
居云岫靠在他怀里,安抚道:“两码事。阿爹喜欢你不错,可喜欢你,并不等于就要把我许给你。赵家有意投诚,于阿爹而言,是应对宁王、永王最便宜的机会,换做我是家主,我也不会轻易放弃。而且……”
“而且什么?”
居云岫道:“或许阿爹以为,我跟赵霁在一起也会很幸福。”
战长林喉咙发疼:“会吗?”
居云岫道:“不会。”
她知道赵霁很完美,不管是他背后的家世,还是这一个人,都似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璧,让人找不出一点瑕疵。
可是居云岫并不喜欢完美,或者说,她太清楚所谓完美背后的残缺,她不想要残缺。
“我和他太像了,太相像的人,是不能长久的。”
战长林本来因为那一声“不会”放了些心,听得这一句,又不禁皱起眉头:“你和他哪里像了?”
越琢磨越不对味:“你还想过跟他长不长久?”
居云岫哑然,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刚说“没有”,被战长林气咻咻地打断:“你就是想过。哼,居云岫,你三心二意,用情不专,你再这样,我……”
战长林蓦地停下来,勒住缰绳,躲入梧桐树后。
树林那头,蹄声飒沓而来,战长林、居云岫二人屏声侧耳,听得一人喝了声“驾”,脸色齐齐一变。
战长林微微侧首,瞥见树干后,一人身着胡服,头束木簪,英姿飒爽地策马而来。后面紧跟着一人一骑,玉冠束发,一袭淡绿色锦袍,轩眉英目,面色微急,大声喊了一声“阿溪”。
战长林收回目光,攥着缰绳藏妥当,很快,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穿过树林,正是战石溪和居松关。
战长林耸眉:“居松关可以啊,人前叫‘溪姐’,人后喊‘阿溪’……”
居云岫很是惊愕:“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他刚才叫溪姐什么你没听着?”战长林言之凿凿,握着缰绳一勒,“他俩就是有事情,先前在关城时我就猜着了。”
上次在关城官署里,战长林跑去找居松关,撞上战石溪从他屋里匆匆出来,脸色很是古怪。居松关坐在屋里,神色也跟往日不同。那时候战长林就怀疑过居松关跟战石溪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寻常,没想到今日便被证实了。
念及此,不由又想起前些天跟战青峦切磋一事,战长林策马往前,道:“你待在府里这么久,就没发现他俩不对劲?”
居云岫道:“我以为爱慕溪姐的人是青峦哥哥。”
战长林不由道:“居松关可真是只狐狸。”
背地里惦记战石溪这么久,要不是今天被撞上这一幕,他估计还能再瞒下去。战长林腹诽着,想到多年来陪伴在战石溪身侧的战青峦,心里多少有些沉闷。
战青峦一向心事重,居松关爱慕溪姐的事,他肯定是知道了。感情这种事向来强求不得,希望他尽早看开,不要弄出什么事情来。
※
当天夜里,战长林心事重重,横竖睡不着觉,便干脆爬起来,趁着头顶明亮的月色前往练武场耍枪。
战长林的强项并不是枪,而是剑,跟居松关一样,剑法承自肃王,就连佩剑也是肃王亲赐。坦白说,在战长林的心里,肃王一直是像父亲一样慈爱的。尽管外面时常有一些关于他们四个养子的非议、诋毁,可是战长林清楚,肃王从没有亏待或低看过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
月光如水,飒飒的气流声激荡虚空,战长林回忆着战平谷耍枪时的动作,旋身一跃,便欲使一招“燎原百击”,结果纵身至半空时枪法走势明显偏离。
落地后,战长林再次尝试,身侧突然凛风骤至,战长林斜肩闪开,竟是一人劈掌袭来。
战长林一凛,回枪杀去,借着月光跟对方过了数招,终被掌风震开,抬头看时,一脸愕然。
“王爷?!”
老槐树下,肃王巍然而立,魁梧身形被树影笼着,更显崔嵬高大,他顺手拿过兵器架前的一杆银枪,道:“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