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剁在砧板上当当响。
燕羽削着贝贝南瓜,说:“一诺应该会好的。”
“嗯,情绪发泄了,警察协调好好谈个赔偿,能彻底改变一家人生存环境。看得出他爸爸妈妈也疼他。”
燕羽把南瓜里的籽挖出来扔进垃圾篓:“对,会好的。”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到这种可能性了?”
燕羽点了头。
黎里慢慢停了刀,其实,她感觉到了。整个过程,燕羽太稳定了,稳定得就像,他早就做好了某种决定。她轻声:“你从一开始……就还是想把自己的事说出来?”
燕羽将削好的南瓜放下,看着她的眼睛:“嗯。”
黎里仿佛一下看到网上掀起的巨浪,颤抖了一下。
燕羽问:“你反对吗?”
“我怕网络……”她心一坠再坠,竟又止不住抖了抖。
其实,燕羽也没多镇定,他也紧张,抓紧她的手:“但你知道的,我一定要做。”
燕回南和于佩敏过来,见到一桌子的菜,激动又感动。这几天夫妻俩在帝洲玩得不安,但看燕羽状态不错,所以也放心。只是刚吃完饭,燕羽就说了想法,两口子当场愣住。
燕回南跟于佩敏苦口婆心地劝,说一诺的事根本没伤到陈乾商,可见这条路行不通。夫妻俩各种好说歹说,将面临的利害风浪全讲了。可燕羽不松口,眼中浮起水雾:“如果我明天就死,但今天我做了,我能闭眼。”
燕回南怔了怔,一个大男人恸哭起来。于佩敏也哭:“黎里你劝劝他呀。”
黎里没做声。
“爸爸妈妈,我从来没有亲口指控过他,对我犯的罪。”燕羽紧紧蹙眉,一颗泪砸落,“该受惩罚的人是他,不是我;该抬不起头的人也是他,不是我。这些我没说过,其他受害人也都没说过。就因为他有势有地位,站在高处,所以每个人都沉默。不该是这样。”
黎里望着他,忽然发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决绝狠烈许多,就像当初在跨年夜冲程宇帆拔刀一样。
燕羽手在发抖,牙齿也发颤,但含泪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我就要让他知道,以前他凭着名利地位肆意伤人却让受害者沉默收声的日子,没有了。我要让他下次再做这种事的时候,会害怕会忌惮——他伤害的人会反抗,会终有一天紧咬他,让他头疼,让他后悔。”
黎里心脏狂跳,发着抖一下抱紧燕羽。
而燕回南望着面容清白的儿子,忽然发现,他错了。他以前总觉得这孩子性格温软,不像他。是他看错。哪里不像,分明比他勇敢,比他有种。
“要这社会上的人都有这种勇气,都珍惜这勇气,就好了。就怕那些人……”燕回南摇摇头,“你想好了,要怎么做?”
燕羽一字一句:“第一步报警,第二步网络公开。”
夫妇俩愣住:“报警?我们一点证据也没有。”
黎里却明白了:“报警是当初最该做的事!迟了这么多年,该补上。我爸爸当初没想到报警;我哥哥也没想到;你们是没选择报警。可没证据了也要留下名正言顺的记录,要把公正的调查走一道。每个受害者都报警,他才会害怕!”
燕羽深深看着她。
她也望住他:“我没办法判断这么做的后果。但燕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听完这番话,燕回南跟于佩敏又是流泪一遭。他们或许老了,太害怕网络这种新兴的风雨,但为了儿子,他们最终接受。
燕羽坐在沙发上的颓丧落泪的父母,走过去,轻跪下,无声抱住了他们。
六七年来,燕羽第一次拥抱他们。夫妻俩怔怔半刻,泪如泉涌,紧紧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