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刚到畄平没几日,”裴战冷哼了一声,“瞒得够严实的,竟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到咱们耳中。”
季思轻扣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不急不慢迅速而又节奏,他沉思了半晌,方才问道:“这便是你说的大事?”
“你想啊,这曹平他们这身份断然是不能出面儿的,那定是有人在暗地里帮他们做事,无论是挑选还是事后的清理,定是环环相扣,咱们只要顺着这事查出点蛛丝马迹,那便能将背后的那群人整个揪出来。”裴战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那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狠狠揍上一顿。
“放着贪污军饷的案子不查,至今一点线索也无,也不知晓王阳春他们将银子和账本放在何处,回头皇上问起来半句话也答不上,咱怎的还管起这女童的案子来了?”季思心累的揉了揉眉心。
“案子不分大小,都是为民除害还正义一个真相,他们干了这么多腌臜事,先查哪件后查哪件有何区别?兴许咱还能有意外收获呢,顺藤摸瓜也查出贪污军饷的线索,总而言之,对于这种奸淫幼女的渣滓,若是在我营中,那是得被阉割唾弃的,如今被我撞见了那断然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那你打算从何处开始查起?”
“我还没想好,”裴战也未遮掩,只是盯着人瞧,“我师弟说你聪慧,不如你说说从何处查起?兴许我见你确又几分能耐,便对你改观一二,不再觉得你是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心机深沉歪门邪道的小人了。”
“可真是辛苦您同我这样的人坐在一块儿了,”季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真静下心来想着其中弯弯绕绕,他垂着眸无意识摸着食指指骨,小一会儿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掀起眼帘盯着裴战问:“你觉得王阳春和曹平关系如何?”
裴战回想了下这几日对两人的印象,毫不犹豫的回,“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但若说起来曹平更蠢钝些,远不如王阳春心机深沉,他为人小心谨慎,表面功夫做的好,明知你我在畄平还故意闹这一出,就不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我们查到?”
初一在一旁听了许久,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裴将军的意思是,这事同王阳春无关?”
“是曹平,”裴战猛地一下反应过来,“这人唯唯诺诺,在外人瞧来像是听从王阳春吩咐,可实际上他任管粮郎中,又是曹家的人,背后有户部尚书曹为远撑腰,怕是半点不怵王阳春。”
“他们越是互相看不顺眼,于我们而言越有利,”季思眯了眯眼睛,唇角扬起抹不怀好意的笑,“我到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几分能耐。”
“你有何打算?”
季思笑了笑未应答,只是端起茶抿了口,徒留初一和裴战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畄平将要乱了天,临安自是也不消停,明明是个难得的满月日,却无几人真心赏月,那月高高挂在夜空,倒显得几分凄清寂寥。
霜蟾碎月,清辉如水,素客朱弦,雪沫浮花。
风吹云动,烛影摇红,稚水悠悠,兰烬缥烟。
秦王府中,冷清的像是一座牢笼,景是美景,可却处处是死物,没有一丝暖意,觅儿在檐下站了许久,直到回廊处传来脚步声,脸上笑意绽开,急忙起身小跑而去,迫不及待的唤道:“王爷。”
听见声音,前方的人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的李弘煜眉头微微皱了皱,侧眸抬了抬下巴,示意身旁的两人先行离开。
这二人明白过来作揖退下,行至觅儿身旁时,还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觅儿也识大体颔首回了礼。
等人走远,李弘煜这才舒展开眉头,转过身来扬起抹浅笑,缓缓走过去,脱下披风披在人身上,一边系着系带,一边嘴中还不忘埋怨,“这夜里寒气重,你也不多穿点衣衫,身子本就不好,可莫要着凉了。”
觅儿低头满是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握紧了带着温度的披风,轻声道:“妾身见王爷这几日太忙,身子瘦了不少,瞧着忧心,可也知晓在公务上帮不了王爷的忙,只好亲自下厨做了些清爽吃食,替王爷养养胃换换口味。”
“莫要这般辛苦,这些事自有下人会做的,你好生歇着便是,”李弘煜满眼柔情,抬手将觅儿额前碎发拨开,柔声细语的说,“本王既娶了你,那便是巴不得将世间千般好万般好的东西都放在你眼前,自是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你做这些教旁人知晓了,那便是显得本王不会疼人,莫要操劳了若是累着,心疼的可是本王。”
觅儿被逗的展颜一笑,却还是坚持道:“妾身备了许久,王爷尝个味道也好,只要王爷喜欢,那便算不上辛苦。”
李弘煜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面上却说:“觅儿一片心意,那本王若是辜负了,未免不识好歹,走吧……”
说罢他朝着人伸出手,温声而言,“夜里暗的很,牵着本王以免磕着绊着。”
看着眼前宽厚有力的手,觅儿眼中闪过万般情绪,最终却也只是将手覆了上去,任由十指紧扣,没有自我意识般被人牵着往前,一点一点融入黑暗之中。
两人到了院中,伺候的丫鬟连忙迎上来行礼,李弘煜冷冷的扫了一眼厉声道:“连夫人都照看不好要你有何用,待会儿自个儿下去领罚。”
“王爷饶命啊……”
“罪不知错再加一等。”
那丫鬟脸色一白,后头的话再说不出口。
觅儿站在一旁瞧了瞧,有些于心不忍,犹豫着开口,“王爷莫要怪她,是我自己想见王爷了才会偷偷跑出去的,我……”
“这别有用心之人太多,本王公务繁忙也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实在是是担心则乱,怕你出事,”她还未说完便被李弘煜打断,“觅儿可要明白本王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三言两语便将觅儿种种不忍将了下去,只余压抑不住快要漫出胸腔的爱意。
李弘煜垂下眼眸,再次执起人手缓缓行至桌前,桌上布满了一桌佳肴,不难看出做的人花了多少心思,两人入了座边上伺候的丫鬟便布好了碗筷,虽已用过膳,李弘煜却还是耐着性子尝了些,口中不吝啬赞赏,直把人逗的喜笑颜开。
“这鱼汤妾身熬了许久,王爷试试可够火候。”觅儿边说着,边盛了碗鱼汤递过去。
“你莫要顾着我了,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自个儿也尝尝。”李弘煜将碗推了回去。
觅儿浅浅一笑未在继续,而是用勺子舀起些许奶白的鱼汤送入口中,可不知为何,鱼汤丝毫不觉鲜美,反倒腥味十足,流进胃中仿佛直接食生鱼般令人恶心,那股土腥味在口中久久不散,觅儿脸色骤变捂着嘴匆匆冲到院中,起的太急了还掀翻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