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继续往前走,但破坏游戏规则的家伙注定会受到惩罚。
客靡央想起自己刚出生时,巫祝就对他落下了这句似是而非的箴言。当时所有人都对这句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巫祝的戏言,但此时此刻客靡央却隐约有所预感,它实现了。
“游戏规则是什么?”他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洛扶殷冷淡道:“这要问你自己了。”
她的眼神落在了客靡央的身后,那是连客靡央都从来没有见过的空茫与冷漠,就像是——
高高在上的神明。
国师府中,一片夜色迷离之中,暧昧的暖黄色灯光下,红衣的舞姬光着脚在沉重的大鼓踩着节奏。
她光洁的脚踝上缠绕着金铃,足尖轻点在鼓面上时,那清脆的铃声与沉重的鼓声此起彼伏,交替融合,共同汇聚成了一种奇特的调子。
——让人忍不住想起大漠深处的异域风情。
筵席的主位上,白衣的男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连一点目光都没有投给大鼓上眉眼含波的舞姬。琥珀色的酒液从他艳红的唇畔顺着光洁的下巴、修长的脖颈落入延伸的衣领之中,微微打湿了胸前的薄衫,隐约勾勒出属于男人的、强健的肌理轮廓。
托着美酒与食物的侍女几乎不敢将目光放在那个人男人身上,除去他身为国师府主人这一身份以外,男人那亦正亦邪的样貌更是分外惹得人脸红心跳。他长了一双眼头锐利、眼尾勾起的桃花眼,鸳鸯色的眼眸更是为他原本就风流的气度添了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哪怕他此刻的行为实在称得上是放浪形骸,可无论是半眯着眼眸的模样,还是单腿支起的随意姿态,都给人一种致命的、蛰伏般的吸引力。
“铮——”
琵琶弦断的刺耳声音格外地突兀,门口那气势汹汹的青年更是让整套和谐的舞乐乱成了一锅粥。
那是个在外貌上与国师府主人不相上下的异域男性,眉眼深邃,深肤浅曈,身形高大,如同林间的花豹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暴虐的捕食者的气息。
“都退下吧。”
自从得知客靡央偷偷地潜入宫中去看洛扶殷时,端玄就已经猜测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对于客靡央来说,洛扶殷这个人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很特别的地位,特别到就算明知道洛扶殷不待见他,也会眼巴巴地把脸皮往上凑。
仅仅只是发火而已,已经是他能预料的最好的结果了,至少目前为止,客靡央比他想象中要冷静一些。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客靡央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说是什么意思?”端玄漫不经心地偏头瞥了他一眼,“如你所见。”
客靡央咬了咬牙,却还是忍不住一拳打在了端玄的脸上。
“你还真是个疯子!你到底明不明白继续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什么‘洛扶殷是命运的节点’,都是狗屁!她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局中人!”
端玄的身形晃动了两下,嘴角处也缓缓渗出了血液。
他低着头,嘲讽地勾了勾唇:“那又怎样?你和我不是一样的吗?明知道不管怎么做,这都是死局,却还是打破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一门心思地撞上南墙。”
“客靡央,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端玄抬起头,目光如炬。
客靡央被他的目光逼得脚下趔趄了两步,重重地跪在了坚硬的石板上,无助地捂着头。
“这就是所谓的惩罚吗?”
男人颤抖着声音哽咽。
他蓦地想起了很多。
那个人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总是和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不挑食,什么都吃,在流落荒野时,为了活下来甚至愿意啃食酸得发涩的青果;身中生死蛊,每日每夜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却仍然撑着一口气,挣扎着活了下来。
那时的他就一直想问,为什么要活得那么辛苦?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获得力量的可能,值得吗?
这两个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不,其实他一直都是明白的。
——有人站在地面上仰望着星辰,尽力追逐着目光所能达到的一切,而所谓的强者,却站在一边,鄙视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