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尘世还有一万分的留恋,但此时的她甚至不能沉溺于此。她还有必须要说的话。
“醉仙,”她叫弟弟的名字。她认认真真地看着弟弟,给了他最后的教导:“你要,好好活着……”
楼醉仙是个外强中干的孩子。也许日后他会长大,但此时的他,是犹如菟丝花一般依赖着她的。
她若骤然辞世,他必然会经受不住打击。她怕他会不再有活下去的意志。
她必须给他这样的意志。
“阿姐……”楼醉仙觉出了大大的不妙来,“我和阿姐一起活着!”
“你要活着。”白芨再次重复道。她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问:“你听阿姐的话吗?”
“……听。”
“嗯。”白芨应了一声。
那便是她留在此世的最后一丝声响了。
烛芯燃尽。
细弱的烛光摇曳了数下,最终不甘地熄灭,留下了极细的轻烟。
四四方方的小院沉寂了下来。
永宁城曾有异象。
群虫聚拢,遮天蔽日,来势汹汹。谁都不怀疑,若是撞上了那虫群,必然要被啃得半丝不剩。
可实际上,并没有人被那虫群伤到。
那虫群冲去了一户小院,然后便就地消散在了那里,四散而开,归去了原位。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衙门的人叫不开那户院子,不得已冲开了院门。
那院中竟有命案。
有一男一女被剖开胸口,气绝而亡。有一女子昏睡在床上。还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那孩子跪在死去女子的身旁,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跪在那里。比起那女子,他倒更像是个死人。
捕快试图将那孩子抱开。
在离开那女子的一刹那,那小孩才总算有了气息。
他骤然一声哀嚎,声嘶力竭,不似人声。就连最见多识广的捕快都被他吓得一怔,忙将他放了开来。
那哀嚎没有停止。
直到数十年后,年迈的捕快仍偶尔会提起那天的事。
“我吧,也见过不少妻离子散的事。”他总会以这句话作为开头,“可是那样子的……真就只见过一次。”
“那小孩啊,简直像是要跟着一起去了似的。那模样,真是瞅着都让人害怕。”
“让人害怕……可是也……可是也……”
时隔多年,他仍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孩子扭曲的面容。
狼狈,扭曲,不似人形。
却能让人忍不住,跟着他掉下眼泪来。
“可是也,让人看着,打心里……打心底最里头觉得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