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浑浊,说是抱屈衔冤,心中郁愤,刚被判进牢里时日夜哀泣,差点哭瞎了眼睛。
此时换了身干净衣服,气质还是南方女子特有的温婉。
她身边的小孩子也梳洗过,年纪大概是七1八岁,护在杨氏左右,眼睛又凶又狠,死死盯着进屋的赵白鱼。
杨氏:“民妇拜见大人,谢大人救命之恩。”
赵白鱼赶紧将人扶起来:“别跪我,千万别跪我,你们一跪我,我就瘆得慌。”将人扶到椅子旁,斟酌了会儿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杨氏:“愿闻其详。”
赵白鱼却有些开不了口,让她告方星文,等于掀起旧案,告诉他人她背负的谋害亲夫是一场官商勾结的天大的冤案,势必牵连两江的官,从县官到帅使,谁都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要她的命。
断案谳狱必然逃不过刑讯逼供,难道要这可怜的妇人再受一遍惨无人道的牢狱酷刑?
赵白鱼久久不言,杨氏突然开口:“是要我击鼓鸣冤,状告方星文?”
“你知道?”
杨氏:“路上照顾的人说漏了嘴。”
纵然双目浑浊,她仍尝试去捕捉赵白鱼的身影,脸颊有曾经被刑讯逼供而留下的旧伤,嘴巴被打歪,声音平静而压抑:“大人,去年我还在牢里,心如死灰,要追随枉死的家人到地府里告状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他说淮南有一个人被当了白鸭宰,从县官到知府,到三品的、二品的大官都判了他死刑,已经上了刑场,却有一个青天把他从刽子手的刀下救了出来,还替他翻了案……您知道我多羡慕吗?我日盼夜盼,盼着青天也来两江,也能听到民妇的冤屈,也来替百姓伸冤了。”
屋里寂然无声,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也清晰可闻。
杨氏努力睁大眼睛,好像是在寻找那日思夜盼的父母官。
她问:“大人,您姓赵吗?”
声音轻而满带希冀,不堪一击,却又坚不可摧。
她问:“大人,您是那淮南来的小青天吗?”
赵白鱼低声回她:“本官姓赵,曾任钦差赴淮南。”
杨氏表情愣怔,眼睛睁到了最大,入目仍是影影绰绰的世界,只瞧得见一道身影背着光伫立在她的眼前。
她扶桌而立,郑重而敬畏地合拢手掌,高举过头顶,深深一拜:“民妇,有冤!”
赵白鱼受了这一拜:“冤从何来?但说无妨。”
而后看了眼暗卫,从没陪赵白鱼审过案子的暗卫突然福至心灵,赶紧就去外头借纸墨笔砚,结果请来一位教书先生。
那教书先生脸色冷肃,身形隽瘦,背脊挺直,留一撇山羊胡子,二话不说铺开纸笔沾墨。
暗卫到赵白鱼跟前说:“隔壁邻居。我说想借笔墨帮人写诉状,他听了就说他以前帮人写状纸的,顺道过来帮把手……会不会耽误事?要不赶走?”
被议论的教书先生眼观鼻鼻观心,浑然不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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