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去医院,刘璐璐带去大学时期陪尹力上课时写的剧本。
那是她的处女作。
当年有一句流行的毒鸡汤,“我不仅喜欢你,还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我。因为我们在一起,能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当一个人很脆弱,或者,根本不了解自己,不确定自己的内核,就会忍不住用外物来评价自己。比如,你和谁谈恋爱,你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看什么书……但那些,是二流的臣服罢了,认为他人比自己更能满足自己。
刘璐璐曾经就那么傻。
尹力是真文艺青年,约会时都传输各种宏大艺术理念,什么好的导演必须是一个更好的编剧,导演必须有自己写剧本的能力。
她当时极其崇拜尹力,毕竟身为小镇姑娘,刘璐璐刚来北京,连丝芙兰的英语都不认识。而人生中第一个大牌口红,就是尹力带她去丝芙兰买的,曾经极度流行的迪奥变色唇膏。
塔可夫斯基鉴赏课结课后,刘璐璐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写的青涩剧本给男友展示。
她写的题材,并不是爱情,而是最老土的亲情,甚至是一个半自传体的剧本。
在一个西北的小镇,有一对夫妻离婚,女儿跟着爸爸过。
爸爸白天要去镇里务工,诺大的家里,只有一条妈妈从娘家出嫁就带来的狗。
狗,已经老了,每天只知道睡觉,喝水,拉屎,放屁,也从来不看门护院。
女儿并不喜欢老狗,却只能每天照顾它,但这是种没感情的照顾,他们就是同一屋檐下的冷漠互惠关系。
终于有一天,女儿考到县城的初中,她要去住校,会有新的朋友,新的环境,新的天地,再也不用整天在家看电视和喂狗。
她高兴坏了,准备好新书包,最后给狗洗澡,倒了狗粮,把它喝水的碗洗干净,把地拖干净。
全完事儿,她穿着新衣服,跑到门口,等待爸爸来接自己离开。
她蹦蹦跳跳的,不停看表。
但在某个瞬间,女儿突然很想回头,看看那条老狗在做什么。
那条总是趴在院子角落,白天也昏昏欲睡的老狗,它跟着小主人走到喧嚣的街上。此刻,它用浑浊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而那一瞬间,小姑娘的眼眶突然涌出泪水。
尹力读完这剧本给出的评价是,“你在写高考800字的零分作文吗”?
他又说,“剧本不是这么写的,要考虑到镜头语言的表达,要有戏剧性和人物冲突。你要真想拿日记体表达亲情里的纠结和深厚,可以看看日本的北野武。”
刘璐璐默默地垂着头,到他俩分手前,她再也没敢动过笔写剧本。
时过多年,刘璐璐边读剧本,边回忆起这段往事。
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有别别扭扭不想好好说话的冲动,但同时,又特别容易觉得命运彻底抛弃自己,用句流行语,又卑又亢。
那时候,刘璐璐是小镇来的土包子,尹力虽是北京土著,也就比她洋气一点,也是导演系的穷学生。
转眼间,他们都要奔三了,她也成长为一块成熟优雅的滚刀肉。人生理念,已经变成“原则上,她除了头发能挥别任何事情。而为了红,头发也可以脱”。
刘璐璐突然间,很有点后悔,拒绝前男友的吃饭邀请。
提分手也只敢用短信的文艺男青年,如今,又变成什么样的奇葩?他现在是一名导演,说不一定,会因为前女友滤镜,给她点工作,确实应该利用一下……
只顾着想心事,刘璐璐也就没怎么管沈砚,但突然之间,耳边响起打雷般的响铃。
她惊慌失措地抬头。
沈太子用左手捂着心脏的位置,一点点躬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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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的父母在儿子出生86天就办离婚。
小沈砚先被判给爸爸,八岁的时候,母亲赢得抚养权,带着他去美国。
沈砚九岁时收的生日礼物,就不仅仅是男孩子爱玩的玩具,而是丰厚的股票和一处洛杉矶房产。他似乎过着锦衣玉食小公子的生活,实际上,确实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