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想是时间紧迫,面上脂粉未施,头饰只一根白玉簪。
她抬眸。
那人骑在马上,背靠朝阳,人如暮色。一袭黑衣,满身的阴森鬼气。
玉清看他已经准备走了,也不磨蹭,快步上前,站在他身旁,仰起脸,飞快的说:“不是来留你的。”
霍怀秀不动声色,等她下文。
玉清刚想开口,总觉得别扭,转过头,正对上一双颇有兴致的眸子。
老人一手瓜子,一手酒囊,摆出看好戏的架势,不料被抓了个现行,干咳两声,“商朝,小两口说话,咱们远着些……商朝?”
少年早不在马车上。
季先生尴尬,只好自己下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往旁边去。
玉清见他走远了,将怀里的东西高高举起,“给你。”
霍怀秀接下,意料之外的轻。
玉清说:“只是衣服——你、你真没了,不发丧,总要有人给你披麻戴孝吧!你交给商朝,尺寸大了,叫他别介意,反正只穿一两天……”
她语速极快,说个不停,并不是真有一肚子的话让他倾听,而是……而是心底深处,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地方,悄悄的想着,再不说,只怕永远没机会。
他要走了。
这个她见过的最阴暗,最神经病,最被害妄想症的男人……他要走了。
在十六岁的年纪,从未与至亲之人告别,见过旁人的生离死别,却没有切身体会。这是第一次,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的人,终将一去不回。
终于,话都讲完,无话可说。
她攥紧拳头,看他一眼,回头就跑。
“公主。”
玉清停住,没来由的难过,想哭,不愿哭,转身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手一扬,一道弧线抛出,落进她手里。
是一个青花瓷小瓶子。
她惊讶,“这是什么?”
霍怀秀淡淡道:“平常人一滴足以保命,你?脑子不够用,再多也无济于事。”
玉清听他口出嘲讽,忘记了方才的伤感,气道:“平白无故,你又讽刺我作甚?早知道根本就——”
青年一双细长的黑眸,笑意浮动,并无讥讽。
玉清怔怔。
他是故意的?故意叫她生气,想起他有多可恶,少自作多情。
霍怀秀敛起笑意,又如初见时的冷漠,“我从不欠人。”
五个字,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玉清轻声低语:“真是莫名其妙……”
吉祥附和:“确实莫名其妙。”
刚才,那奇怪的少年跳下马车,来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看的她害怕,挤出笑脸叫了声‘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