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肃穆深黑的龙袍袖口上还沾有些药渍,应当是方才在房内亲手喂楚渊喝下药的。然后又等他睡沉了,才蹑手蹑脚出来。
“拨下去大笔大笔的钱款,不知道都花到哪里去了。”
沉宴捏着眉头:“有时候,我真是想将这些蠹虫不如的贪污之臣都杀干净!”
这仿佛不像是沉宴会说出的话。
他的外表看上去温和尊贵,待臣子宽厚仁慈。但实则,这位新君的作风远不如他看上去那样温厚贤良。
“早前,林昆不是亲自去过关山郡了么?”
银止川顿了顿,道。
关山郡的旱情早在去年就已经上报,沉宴也令林昆去过了。虽然银止川和林昆不太对付,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林昆做过的事,应当不会出问题。
更何况年后沉宴不放心,甚至让他也去过一趟。
银止川去赴云楼见到西淮那一次,就是刚从关山郡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为何拖拖拉拉了半年,竟事情还没有解决。
“有人从中揩油水。”
沉宴道:“从国库出去的十箱金株,到关山郡时能有一箱就不错了。层层关辖,每过一道,大官小官,就得扒一层皮。赈灾的银两都敢克扣,这些人,早已没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了。”
银止川略微沉默,而后问:“所以呢,你想我替你做什么?”
沉宴道:“查出插手赈灾银两的人。朕要抓住最大的那只手。”
然而,银止川却低笑起来,觉得沉宴的这句话很天真似的:
“陛下,那您应当知道,赈银从星野之都往关山郡走过的这条路,每一个官员都多多少少沾着腥,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真正查下去,恐怕您会无人所用。”
“那又如何?”
沉宴道:“朕先捏住他们的把柄,告诉他们头顶有一柄随时可以刺下的利剑,至于何时挥下去,就是朕的事了。”
为君之道,很多时候都是在维持一种平衡。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要事事必究,没有多少人能经得起这样的观察。
然而,现今的盛泱就已经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过猛的药方恐怕会导致它的快速灭亡,半死不活地吊着,也只有走向那唯一的一个结果罢了。
沉宴面临着一个怎样的难题,旁观之人都能感受到。
“好。”
良久,银止川道:“我替你查。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要忘记。”
沉宴道:“绝不失言。”
这很奇异。
银止川每次面对沉宴时,都有种这个人是真心与他结盟,不曾怀私的直觉。
但是姬无恨曾对他提起过,在沧澜,他的父兄决定撤离之前曾见过朝廷送来的一批武器。
是见过那批武器之后,银止川父亲才下令撤退。
此事沉宴却从来没有同他提起过。
他不知道沉宴是刻意回避,还是真不知晓。
如果是前者,他提起则只会打草惊蛇。
“我把陛下当盟友。”
良久,银止川还是说:“所谓盟友,最重要的便是彼此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