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淡淡的,朝老监欠了欠身,算作道谢:
“有劳。”
老监赶忙摆手,白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显出谄媚的笑意,一叠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咱家在宫里,也多亏了李都统照应”
林昆但笑不语,也只微微含着笑,但老太监很快知晓其中的含义,明白自己再不便打扰,告礼后就即刻退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偏庭里依然静悄悄的,只有一颗枯树的寂寥影子,在地面上疏朗地描画着。
皎月光辉流泻而下,淋漓尽致地铺在林昆的深青官袍上。
“咕叽。”
然而突然间,一声低哑的布谷鸟的叫声从院门后传来。
林昆一怔,回头。
“咕叽——”
又是一声,但比方才响亮了许多,像一个人已经忍不住想引起对方注意的笑意。
林昆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淡声说:
“此番过来,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若没有人来,我便走了。”
“哎——”
登时,从一直半合着的高大院门后,终于走出一个披铠带甲的人影来。他伸手,拦着林昆,侧头,明亮似星辰的眼睛里满是饱含着的笑意,低声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且让我瞧瞧,是谁家的公子在此等情郎?”
“玫瑰酿笋、流心槐花烧饼、牛骨酥”
庭院的栏杆上,穿着羽林军厚重大氅的年轻首领挨个摆出一个个小油包,小瓶子。
林昆看着李斯年一一将这些东西从大氅里拿出来,一贯冷静自持的脸上也不由得微微抽搐:
“你们禁军的氅披,竟能放这么多的东西么?”[注1]
俊朗英气的带刀侍卫点点头,说:“是啊。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轻声道:“专程给你带的。”
和寻常的宫内禁军不同,这个年轻人穿着的不是猩红色大氅,而是一种纯黑的极其厚重的氅披,披风下的官袍是猞猁纹,腰间挂着锋利而冰凉的薄刃细刀。
——这是统领禁宫二十六卫的羽林军首领,御殿大都统城巡将军的打扮。
“好久不见。”
李斯年温和厚重的目光在林昆身上上下逡巡,他像一个久别重逢故乡的游子,认真而眷恋地望着眼前人,看了许久,才哑声说:“枕风,我真想你。”
林昆则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看着李斯年在他腰间反复流连的粗糙的戴着护甲的手掌,终究没有拂开,低低说:
“对不起我近来实在是太忙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彼此之间无需任何的解释,只需要你是你,站在那里,他就一定会无条件相信你,谅解你。
青梅竹马长大的林昆和李斯年,大抵就是如此。
“这都是从八斋坊新做的。”
李斯年说:“一买到我就放进了氅衣里,快尝尝凉了没有。”
林昆略有犹豫,问:“你这样过来羽林军的巡逻那边,不会出事罢?”